雕花門扉重重合上時,楊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楊鑫目光如刀般剜向秦廷敬,終究沒膽量將怨氣撒在馬騰身上。
他鐵青著臉撂下狠話:“姓龍的,咱們走著瞧!”說罷拂袖而去,玄色錦袍帶起一陣陰風。
秦廷敬倚著雕花廊柱目送那人遠去,指尖漫不經心轉著翡翠扳指。
馬騰適時湊近斟茶:“龍爺果真痛快人!”茶湯氤氳的熱氣裡,他眼角笑紋堆得恰到好處。
“不過逗個趣兒。”秦廷敬垂眸吹散茶沫,“瞧不慣那廝鼻孔朝天的模樣。”鑲金邊的袖口在日光下晃出細碎金芒,驚得簷下畫眉撲稜稜飛走。
馬騰立即拱手告罪:“今日讓您掃興實屬不該,這頓便算在……”話未說完就被截斷。
“掌櫃的這就不懂行市了。”秦廷敬屈指叩響青玉桌案,“本公子花錢買的就是這份自在,若讓您破費,倒顯得我小家子氣。”
語罷從腰間扯下塊羊脂玉牌拋過去,“好客來天字房,隨時恭候。”
待馬騰的身影消失在九曲迴廊,李嘯明噗嗤笑出聲:“這老狐狸倒把勢利寫在臉上。”他抓起鎏金選單咋舌:“嚯!一壺梨花釀抵得上尋常人家半月嚼用!”
秦廷敬忽然奪過選單拍在同伴面前,“所以說,既來了銷金窟,就別惦記著買醋錢。”他故意揚聲喚來跑堂:“把你們這的八珍燴、麒麟鱸各備三份,給後巷的乞兒們送過去。”
眾人錯愕間,張太傅看見馬騰在珠簾後跺腳肉疼的模樣,憋笑憋得肩頭直顫。
秦廷敬卻已執起犀角筷,夾起片水晶餚肉對著陽光細賞:“你們瞧,這肉片薄得能透出人影,可不比看人變臉有趣得多?”
林眾天抬手就給了李嘯明一記響亮的腦瓜崩:“點這麼多夠十個人吃了,師門勤儉為本的訓誡都忘乾淨了?”李嘯明捂著腦袋嘀咕:“不是您說要扭轉我的窮酸氣嘛!”
秦廷敬用竹筷輕點鎏金選單上的幾行字:“掌櫃的,要這道珊瑚玉帶羹、八寶葫蘆鴨。”
他轉頭對著師弟挑眉:“教你扮演闊少,可沒讓你當散財童子。”李嘯明訕訕地撓著後頸:“下回記得了。”
眾人正說笑間,侍女捧著雕花漆盤魚貫而入。
李嘯明盯著水晶盞裡顫巍巍的芙蓉蟹鬥,琥珀色的蟹膏上綴著金箔,銀勺碰觸時竟發出清越的玉磬聲。
他舉著筷子遲遲不敢落下,生怕碰碎了這巧奪天工的珍饈。
秦廷敬凝視著盤中活靈活現的蘿蔔雕龍,喉頭突然發緊。
穿越至今許久,御膳房送來的不過白粥醃菜,誰曾想當朝天子竟過得不如商賈。
張太傅舀著翡翠湯匙輕笑:“陛下當年瓊林夜宴何等豪奢,如今卻能安於粗茶淡飯,當真令人欽佩。”
這話說得秦廷敬心口發悶,原身倒是享盡榮華,自己接手時國庫都見了底,他執起玉箸敲了敲青瓷碗:“金銀不過身外物,動筷吧。”
張太傅聞言眼底閃過欣慰,夾起片薄如蟬翼的火腿雲腿。
席間突然響起突兀的吸溜聲,李嘯明捧著海碗將最後幾滴湯汁都倒進嘴裡。
張太傅氣得摔了牙箸:“看看你這餓鬼投胎的德行。”
秦廷敬卻注意到楚三面前分毫未動的瑪瑙碟:“可是不合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