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的,你說這人是瘋了吧?”
“賣紙換飯?”
“這山頭要的是糧不是書——你開不開放他攤?”
陳漸沒吭聲,拿起那攤子上的一頁紙,用指節輕輕一敲。
“紙不值錢。”
“但這玩意能傳事、能畫圖、能落筆。”
“白雲市哪天要成市,得有賬。”
“賬不能刻石板,也不能靠吼。”
“所以——開。”
“從今天起,這山裡,得有人記事了。”
……
當天傍晚,白雲寨掛出第一塊木牌:
【市書館】
不大,就是個棚子,掛了兩盞油燈,一摞紙,一桶糊。
林紙匠坐鎮,誰要記事,誰要立言,都往那邊走。
有逃兵在那寫了投靠書,也有小販掛上鋪號章。
還有一個擺攤唱戲的,在那攤前畫了張山圖,說哪兒水多、哪兒溝急,掛了個字:
【巡戲圖】
狗剩看得直撓頭:“咱這到底是啥?”
“市?”
“寨?”
“還是哪門子破草臺班子?”
陳漸坐在鍋邊添柴,一邊撥火一邊說:
“咱這山,最早是窩。”
“後來是寨,是陣,是攤,是鍋。”
“現在嘛……”
他掀開鍋蓋,看著熱氣升騰。
“快熬成字了。”
狗剩懵:“字?”
“啥意思?”
陳漸輕輕回鍋蓋,把火壓得穩穩的。
“意思是——以後他們再說‘白雲’倆字。”
“就不是說一座山了。”
“是說一句規矩。”
“說一個‘活人吃飯,不吃人’的地頭。”
東口又進人了。
這次不是小攤販,也不是逃兵,是一整撥挑擔子的。
挑的是石灰、炭塊、廢鐵頭,還有兩筐破磚。
一問,是個叫“白竹崗”的地方下來的,一共七個人,領頭的叫汪山,剃著半邊頭,胳膊上還有一道舊刀疤。
狗剩一見就皺眉:“這是幹嘛的?”
“開窯燒炭的,還是拆廟賣磚的?”
汪山站在粥鍋邊,咧嘴笑了笑:“都不是。”
“我們原本是給山下官窯燒底料的。”
“後來那邊不燒了,我們就散了。”
“我手裡有兩副模,一副打碗,一副打鍋耳。”
“聽說你們白雲市開了,我就帶人上來碰碰運氣。”
“咱不賣老命,就賣個火種。”
“當家的,你要不要這買賣?”
陳漸沒說話,蹲下捏了捏他那筐磚角。
一碰,碎得快,但不散。
碳骨緊,土層死,壓得住鍋腳。
“這料行。”
“你真能燒得住,那就留。”
“攤你自己搭,只許賣磚不許吹牛。”
“別把自己當火神爺,這山上點火的,不止你一個。”
汪山點頭:“那我就叫個名。”
“燒泥鋪。”
“咱就幹一件事——”
“誰家鍋漏,來我這補底。”
狗剩聽了,樂了。
“你這是真把咱粥市當鐵匠鋪開了。”
“接下來是不是還得來個鋤頭匠、耕牛商?”
“最好再來個磨剪子的,給老陳你這老骨頭磨磨。”
陳漸沒搭他茬,只盯著那筐磚看了半晌。
“市要開,就不能光是吃。”
“得有活,有活,就有人來。”
“等人一多,攤一密,就得有人搭鍋,有人燒炭,有人打水泥溝、補山道、修倉口。”
“這山要真變成字,就得有人做筆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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