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華麗的絲綢,眉目如畫,但那雙眼睛裡,卻藏著與年齡不符的陰鬱和冷漠。
“你就是稱心?”常何開門見山。
稱心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眼神裡充滿了警惕。
“從今天起,你自由了。”常何說道,“跟我走吧,有人想見你。”
“自由?”稱心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不過是從一個籠子,換到另一個籠子罷了。是哪位國公,還是哪位將軍,看上了我這副皮囊?”
“都不是。”常何搖了搖頭,他走到稱心面前,壓低了聲音,用一種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
“想不想……親手毀了那些將你族人踩在腳下,又把你當玩物一樣肆意買賣的大唐貴族?”
“想不想,站在權力的頂峰,看著他們跪在你面前,搖尾乞憐?”
稱心擦拭羯鼓的手,猛地停住了。
他抬起頭,那雙漂亮的眼睛裡,第一次爆發出駭人的光芒,像一頭被囚禁已久的幼狼,聞到了血腥味。
“你是誰?你要我做什麼?”
“我是誰不重要。”常何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
“重要的是,我的主子,能給你想要的一切。他現在需要一枚棋子,一枚能讓他看清整個棋局,甚至能攪亂整個棋局的棋子。”
“而你,就是最好的人選。”
“你的美貌,是最好的偽裝。你的才藝,是最好的武器。你的仇恨,是最好的動力。”
稱心沉默了。
他盯著常何,彷彿要將他看穿。
良久,他放下了手中的羯鼓,站起身來。
“我跟你走。”
常何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條毒蛇,已經上鉤了。
他將稱心藏在採買的車輛中,一路有驚無險地帶回了東宮,並按照李承乾的吩咐,將他安置在一間極為偏僻、除了他和太子之外無人知曉的殿宇之中。
做完這一切,已是傍晚。
常何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麗正殿覆命。
“辦得很好。”
李承乾聽完他的彙報,臉上古井無波,只是淡淡地誇了一句。
他放下手中的一卷兵書,看向常何,忽然問道:“今天出入宮門,守衛的盤查,是不是比往日嚴了許多?”
常何心中一凜,連忙答道:“殿下聖明!確實如此!尤其是針對東宮的採買車輛,幾乎是箱箱盤查,人人過問。”
“意料之中。”李承呈冷笑一聲,“我父皇的耐心,比我想象的還要差一點。看來,他的‘眼睛’,已經安插進來了。”
“那……那我們該如何應對?”常何緊張地問道。
“應對?”李承乾站起身,瘸著腿,在殿內踱步,“為什麼要應對?我們不僅不應對,還要主動把破綻露給他看。”
他走到常何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從明天起,你繼續扮演那個對我忠心耿耿,卻又愚蠢冒失的總管。”
“我會故意讓你去做一些看起來很可疑,但實際上無關痛癢的事情。比如,讓你去聯絡一些早就失勢的舊臣,或者讓你去採買一些名貴的藥材補品,表現得像一個急於自救、卻又病急亂投醫的蠢貨。”
“我要讓父皇的那雙‘眼睛’看到,他想看到的‘真相’——一個被禁足後,驚慌失措、昏招迭出的太子。”
常何恍然大悟。
這是……示敵以弱!用偽裝的愚蠢,來麻痺真正的敵人!
“那……稱心和馬蹄鐵的事……”
“這兩件事,絕對不能暴露。”李承乾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所以,從現在開始,這兩條線,由我親自來抓。你,只需要演好你的戲,當好那張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明牌’,就夠了。”
常何的心中,湧起一股寒意。
他看著眼前這位年僅十七歲的太子殿下,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敬畏。
這位殿下,不僅在佈局,更在佈一個局中局!
他不僅要欺騙敵人,甚至連自己這個最忠心的手下,在某些時候,都只是他棋盤上用來迷惑對手的棋子。
這是何等深沉的心機!何等冷酷的帝王心術!
“奴才……明白了。”常何深深地躬下身,這一次,是心悅誠服。
他知道,他跟對了主子。
這條駛向未知風暴的大船,或許會傾覆,但更大的可能,是會衝破一切阻礙,最終抵達那權力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