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地喘著氣，想要溫暖自己，想要告訴別人自己還有著呼吸，不像是那些低劣的戲碼裡說呼吸就要停止了。她把他們的穿著看得一清二楚，他們的臉卻好像一下子消失在陽光下，視線模糊了，安初雨想去看他們的表情，卻又看不太清楚。
她看見她最喜歡的那雙手，那雙天生該拿著畫筆在畫板上畫畫的手，那雙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那雙不知道是否寬厚溫暖的手，輕輕從口袋裡伸出來，然後握住了女生的手。大的小的，她看得分明。
他們就要往門口走來。
她拉著另外三人躲入了某條衚衕裡，在他們推開笨重的玻璃門的一瞬間，先前被隔在裡面的聲音也傳來出來：女生很開心的笑聲。從無聲到有聲。
視線一下子被拉扯得很清晰，她終於能看清他們的面容，開懷的、微笑的、傾慕的、淡然的，還有女孩手中拿著的衣服袋子……像是那些嘈雜無比的蜜蜂，突然一下子湧出了蜂巢，朝安初雨的方向壓過來。蜂巢裡盛滿了甜蜜的蜂蜜。
是的，甜蜜。
男生不知道低頭說了句什麼，女孩子花一般的面容在她的眼前清晰得像一幅畫，紅彤彤的，看得出害羞了。
害羞什麼？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好像世界上就剩下了一個人，那些先前暖洋洋的讓人睏意襲來的陽光似乎也不見了，她站在那裡，一個又窄又冗長的巷子口，裡面撲面而來的潮溼氣息和許久未照進陽光的黴臭。
背影漸漸遠了，遠到看不見了。
她的表情是看不出喜悲的，臉上鋪著黃色的絨毛，右臉下方突起了一顆小小的紅痘，不仔細看看不出來，應該是因為最近太累了。這張清秀到讓人嫉妒的臉，像是電影裡的慢動作，在屋子的影子緩慢的移動中，漸漸失了所有的色彩。
“三月。”平靜的聲音。
“嗯？”沙啞的略帶哭腔的聲音。
“你說得一點不錯，真的會碰上A大的人。”像是嘆息又像是感概。
她抬頭看了看那家店的名字，金色的牌匾熠熠生輝，她突然有些懷念那隻木質的小黑猴，那種店沒有牌匾，沒有漆得如此漂亮的牌匾。
——裡面的衣服很貴吧，一定很貴。
寧聽風那樣的天之驕子，家境、樣貌、學歷，哪一樣不是拔尖的；少年的容貌在視線中模糊不清，在歲月長河中褪了色，他耳朵上掛著的價值不菲的耳機卻在腦海裡清晰浮現。
安初雨終於笑了：“高攀不起。”轉過頭對著眼睛滿滿的擔憂的三人輕輕地說，“走吧，再逛會，平安夜要買平安果的。”
三月說：“平安夜賣的蘋果又貴又不好吃，我們又不過聖誕節的，買那東西做什麼？”
初雨如同囈語般：“圖個平安，平安果平安果……”她不過是在用這種方式粉飾太平，誰看不出來？她們不忍心戳穿罷了。
路過的一輛灑水車裡放著熟悉的調子，和昨天吃生日蛋糕的時候一直渴望看見的，要花十五塊才能買來的蓮花燈裡放出的調子一模一樣。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19歲的第一天，過得如此狼狽，躲在角落裡看著別人，自己像個小丑。
心裡的那根弦上，縫隙越來越大……突然承受不住心臟的疼痛斷了。
她轉身抱住那三人，哭得悄無聲息，她們都被嚇了一跳，像在安慰一個孩子般安慰著她。
……
當真是，卑微到，塵土裡。
只是貌似，也不是這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