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隔肚皮。”何忠良合上檔案,“鈴木晴子這個人,很複雜。她對山本隆一的所作所為不滿,對我或許有那麼一絲‘欣賞’,但她骨子裡還是日本人,給我這些,恐怕也是另有目的……”
火車在華北平原上疾馳,窗外的景色從東北的黑土地逐漸變為泛黃的稻田。
何忠良與程沐嵐相對而坐,假裝閒聊,實則各自警惕著周圍的乘客。
車廂裡多是穿著長袍馬褂的商人、戴著禮帽的政客,以及零星幾個穿著和服的日本人,空氣中瀰漫著菸草與劣質香水的混合氣味。
“佟先生,您看這篇《盛京時報》。”程沐嵐指著報紙上一篇關於“日滿文化交流”的文章,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鄰座聽見,“寫得真是‘精彩’。”
何忠良接過報紙,目光掃過字裡行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文章將日本對東北的文化侵略美化成“文明傳播”,甚至歪曲歷史,聲稱“滿洲自古以來與日本同文同種”。
他知道,這就是未來他在南京需要“審查”的內容的縮影。
“確實‘精彩’。”何忠良放下報紙,端起茶杯,“不過比起南京的‘文化盛景’,新京終究是小地方。因為,南邊人更多……”
鄰座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聞言,轉過頭來,微笑著插話:“這位先生是去南京?在下姓張,是南京國民政府財政部的小職員。”
何忠良心中一凜,面上卻熱情回應:“原來是張先生,幸會。在下佟毓良,去南京教育部任職。”
“哎呀,那可算是政府同僚了!”張科員搓著手,“教育部可是清水衙門,不像我們財政部,天天跟錢打交道,麻煩得很。佟先生去哪個科室?”
“社會教育處。”何忠良語氣平淡。
“社會教育處?”張科員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那可是個‘有意思’的地方,黃持重處長是個老學究,不過……馬義隆科長可是個活絡人,佟先生以後有的是機會打交道。”
何忠良注意到他刻意強調“馬義隆”的名字,心中暗道果然。這個張科員,十有八九是汪偽政府安插在火車上的眼線,目的就是試探他的底細。
“是嗎?想不到張先生連教育部的事情都有所瞭解,以後還得請你多多指點。”
何忠良順水推舟,與他閒聊起來,話題始終圍繞著南京的風土人情與官場規矩,絕口不提敏感內容。
程沐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偶爾插上一兩句無關痛癢的話,手中卻悄悄把玩著一枚髮簪,那是老周特製的微型錄音器,正在不動聲色地記錄著對話。
夜深了,乘客們大多進入夢鄉,只有車輪與鐵軌的撞擊聲有節奏地響著。何忠良藉口去洗手間,在過道里遇見了一名巡邏的日本憲兵。
“你的,什麼的幹活?”憲兵攔住他,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眼神兇狠。
何忠良用流利的日語回答:“我去洗手間。”
他掏出偽滿政府頒發的通行證,是那種青皮金瓤的,一看就知道是滿清貴族專用的。
憲兵檢查了通行證,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衣著得體,日語流利,立刻裝模作樣的鞠躬致意,放他過去。
何忠良心中清楚,這張通行證是毛人鳳透過特殊渠道搞到的,確實能在日佔區通行無阻,但也意味著自己被徹底打上了“偽滿文人”的標籤。
回到座位,何忠良儘量讓自己保持清醒。他知道,越是接近南京,危險就越大,每一個看似普通的乘客,都可能是隱藏的特務或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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