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聿嫻睜大眼睛看著祠堂。
她想親眼見證寧聿楨被除族。
事實上,現場所有人全都眼睜睜地看向了寧家祠堂的方向。
寧聿楨呆呆在跪坐在原地,
寧聿俠哭著站起身,回頭絕望地看著寧聿楨,然後踉踉蹌蹌地追著父親的背影跑進祠堂。
寧聿嫻轉頭看了崔太夫人一眼。
見崔太夫人也一臉擔憂的模樣兒,
寧聿嫻揣摩著外祖母的心思,小小聲問道:“阿婆,要是大郎哥哥果真被除了族……該當如何是好啊?”
她大致可以猜到,崔太夫人就算再偏愛她,就算知道寧聿楨幫著寧傲雪欺負她……
崔太夫人也做不到對寧聿楨不聞不問。
因為寧聿嫻也是太夫人的女兒所生。
而且,在這個節骨眼上就算寧聿楨真的被除族了,寧聿嫻也不可能放任他不管。
因為婁子是寧傲雪捅出來的,鍋是寧聿楨背的。如果不妥善處置了寧聿楨,萬一他落入林家或者柳家手裡,又拿著他來做文章,害了寧府不說,也會害了姻親文府。
於是,寧聿嫻在很短的時間裡,就已經替寧聿楨想好了退路。
果然如寧聿嫻所料,崔太夫人皺眉道:“他胳膊肘兒往外拐,幫著那個淫婦生的小賤人欺侮你,你還替他想著?”
寧聿嫻壓低了聲音說道:“他總歸與我一母同胞。”
“我沒福氣得母親的照看,他卻是有的。”
“他也是母親的第一個孩子,想來母親對他……也曾抱有寄望。”
崔太夫人淚如雨下。
她當然最心疼這個一出孃胎就沒了孃的外孫女兒,
可那不爭氣的寧聿楨也是她女兒生的啊!甚至多年前,女兒也曾抱著牙牙學語、聰慧可愛的寧聿楨回孃家探望過她。
想想寧聿楨小時候有多可愛、多孝順敬愛他的母親;
再看看如今的寧聿楨,竟將害死親孃的繼母當成親孃一樣孝順……
氣得崔太夫人嗚咽著說道:“我們才不管他!”
頓了頓,崔太夫人又長長地嘆了口氣,“冤孽啊!”
語氣到底軟和了下來。
寧聿嫻心裡有數。
寧家人丁不旺。
能有資格進入祠堂的,只有男丁。
所以,除去寧修遠與寧聿俠之外,另外還有幾位寧氏遠房族親也跟著進去了。
不多時——
眾人簇擁著寧修遠出來了。
寧聿俠面色慘白,整個人都搖搖欲墜了!
其餘寧氏族親們的臉色也不太好。
而守候在祠堂門口的寧府奴僕、崔氏族親們則緊張地盯著寧修遠。
寧修遠面無表情,大踏步走到崔太夫人跟前,鞠了一躬,說道:“好教外母得知,小婿已將長子聿楨除族。”
說著,他朝長隨示意。
長隨捧著族譜,亮給崔太夫人看。
崔太夫人可看清楚了,族譜上原本寫著“嫡長子寧聿楨”的字樣,如今他的名字已經劃去,旁邊做了批註:已除族。
當然了,只寫了這仨字,並未寫明原因。
寧聿嫻跟在崔太夫人身邊,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
另外,寧聿嫻還看清楚了,在寧修遠的名字旁,寫著“原配崔氏清河郡小河莊人氏小字旖清歿”的字樣;
然後還寫了一行小字“填房林氏京都金坎莊人氏小字翠兒”——但,這行字被劃掉了,一旁寫了批註:無德失品已休棄。
寧聿嫻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與崔太夫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崔太夫人也十分震驚。
但,崔太夫人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說道:“快刀斬亂麻,寧侯果然是個人物。”
寧聿嫻也暗中點頭。
是啊,寧修遠懂得壯士斷腕,休了林翠兒、除族寧聿楨,這是代表了他的果決。
確實是個人物。
倘若他當年沒有與林翠兒通姦,氣死原配的話,
他在外衝鋒殺敵攢軍功,崔氏在家扶老攜幼做個賢內助……
想來如今的淄亭侯府早就已經被夫妻倆給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
又怎會落到如今這地步呢?
而對崔太夫人的誇讚,寧修遠心情不好,也只是扯了扯嘴角,說道:“今日外家在此,也正好是為我做了個見證。”
他突然看到了寧聿嫻,沉思片刻,說道:“嫻娘,林氏被休,大郎被除族一事,當報與眾世家老親們知道,如今府中已無人打理,就由你……”
“侯爺,我已出嫁,如今是文家婦了。”寧聿嫻疏離地說道,“寧家的事兒,您還是自個兒掌管罷!又或是,交與四娘子打理。”
畢竟先前寧修遠發了話,只要寧聿楨答應除世子、除族,寧修完就饒寧傲雪一命。
現在寧聿楨已被除了族,寧傲雪當然不用死了。
可林翠兒也被休棄,家中女眷只剩下寧傲雪一個,
這寫了帖子去通報各大世家的事兒,當然只能落到寧傲雪身上。
但,寧傲雪能不能得到寧修遠的信任去辦這事兒,
這就不好說了。
寧修遠呆了半晌,頹然說道:“你還沒消氣。”
寧聿嫻笑道:“嫻娘不敢。”
“自來到人間的那一刻,嫻娘就失去了母親。幸得祖母、外祖母的疼愛,嫻娘也算是平安喜樂地長到了七歲。”
“七歲那年祖母離世,嫻娘被趕到莊子上的時候無人問津,數年來侯府中人無一掛念過嫻娘……到如今,侯爺也不必惦記。”
“或許嫻娘就是個親緣淺薄的人吧!”寧聿嫻說道。
寧修遠默然。
半晌,他吩咐長隨和庚,“去前院找了鄧先生,請他幫著起草文書,向各世家老親們言明我已休妻棄子……寫好了拿來我看。”
然後他又命十四嬤嬤,“鄧先生的宣告書寫了過來,我看著沒問題了,你讓書僮們謄抄好,再送到各家府裡去。”
長隨和庚與十四嬤嬤應下,長隨去前院尋清客鄧先生,十四嬤嬤各司其職去了。
接下來,寧修遠又吩咐十四嬤嬤,“拿了紙筆來。”
十四嬤嬤命人取了文房四寶。
寧修遠當眾寫下休書一封,畫了押、蓋了他的私印,又命長隨和慶拿去司空寺備案、蓋官印,還說道:“你拿了我的拜帖去,請司空寺官人幫著優先處置我休妻一事。”
和慶應下,拿著休書與拜帖急匆匆走了。
林翠兒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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