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故事?蘇來鳳的腦子“嗡”的一聲,險些沒站穩。
她一把抓住林凡的袖子,聲音都變了調:“你瘋了?那是‘才藝’比試!對面是鳳棲瓊苑最負盛名的琴師,彈的是‘鳳求凰’!你讓張三上去講故事?他會講什麼?今天中午吃了幾個饅頭嗎?”
她急得口不擇言,那張美豔的臉蛋因為焦慮而失了血色。
周圍玉京尊的男奴們也是一臉錯愕,看著五大三粗、滿臉憨厚的張三,再看看對面那個仙氣飄飄、已經開始除錯琴絃的俊秀琴師,這對比,簡直就是公開處刑。
張三自己也懵了,他撓著頭,那蒲扇般的大手顯得無處安放:“總管,我……我嘴笨,我怕給您丟人。”
林凡卻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份鎮定自若,彷彿有種奇異的魔力,讓周圍的慌亂都平息了幾分。
“不丟人。”他看著張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就講,我昨天教你的那個故事。忘了詞不要緊,用你自己的話說。記住,不用看別人,就當是講給你未來的知己聽。”
他特地在“知己”兩個字上加了重音。張三似懂非懂,但總管的話就是命令,他深吸一口氣,那張憨厚的臉上,竟真的浮現出一絲笨拙的鄭重。
他點了點頭,攥緊了拳頭,邁開沉重的步子,走向了那萬眾矚目的高臺。他每走一步,臺下就爆發出一陣毫不掩飾的鬨笑。
“這是玉京尊派出來的人?是來搞笑的嗎?這體格,莫不是要表演單手舉鼎?”
“才藝比試,他上來幹嘛?難道是要表演吃飯?”玉奴兒更是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出來了。他指著張三那笨拙的背影,對身旁的女客尖聲道:“姐姐們瞧見了沒?這就是那玉京尊的‘才藝’!一群粗鄙的莽夫,也妄想登大雅之堂,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身旁的女客們也跟著掩嘴輕笑,看向玉京尊的眼神裡充滿了鄙夷和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就在這漫天的嘲諷聲中,鳳棲瓊苑的琴師小柳,對著臺下優雅一拜,修長的手指輕輕落在了琴絃上。
“錚——”琴音響起,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一曲“鳳求凰”,被他演繹得纏綿悱惻,情意動人。
那琴音彷彿化作了一隻求偶的鳳凰,在空中盤旋飛舞,用最華麗的羽毛,最動聽的鳴叫,向心儀的物件訴說著愛意。
場中的喧囂漸漸平息,所有人都沉浸在了這美妙的琴音之中。不少女客已經露出了迷醉的神情,開始解下腰間的靈石袋。
“不愧是小柳公子,這琴音,聽得我心都化了。”
“是啊,這才是真正的才子,真正的風情。”
靈石袋開始零星地被拋上臺,落在小柳的腳邊。玉奴兒臉上的得意之色愈發濃郁,他勝券在握地端起酒杯,準備欣賞接下來玉京尊如何被碾壓成泥。
而此時,高臺的另一側,張三終於站定了。
他沒有看任何人,只是學著總管的樣子,努力挺直了腰板,面對著虛空,那雙因為緊張而佈滿血絲的眼睛裡,努力地醞釀著情緒。
他清了清嗓子,那聲音粗糲得像砂紙,與旁邊悠揚的琴音格格不入。
“俺……俺要講的這個故事,沒啥風花雪月。”他一開口,那濃重的鄉土口音就引來一片新的笑聲。
但他沒有停頓,只是自顧自地,用他那最樸實無華的語言,開始講述。
“俺們礦上,有個啞巴。”琴音正到高潮,張三這粗鄙的開場白,就像是在一鍋精心熬製的上等高湯裡,丟進了一塊泥巴,讓人啼笑皆非。
玉奴兒笑得差點從軟榻上滾下去。
可張三還在繼續,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倔強的認真。
“那啞巴,喜歡上了鎮上賣豆腐的西施。他沒錢,長得也醜,還沒法說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把自己挖到的最好的那塊礦石,偷偷放在豆腐西施的窗臺上。”
琴音依舊在訴說著鳳凰的高貴與求愛,而張三的故事,卻在講述著塵埃裡最卑微的愛戀。
起初,沒人當回事。可漸漸的,一些女客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們發現,那琴聲雖美,卻像是隔著一層紗,遙遠而不真切。
而這個粗鄙漢子的故事,卻像一把粗糙的錘子,一下一下,笨拙地敲在她們的心坎上。
“豆腐西施被人欺負,啞巴就衝上去跟人拼命,被打得半死,也不吭一聲。豆腐坊的屋頂漏了,啞巴就半夜三更,一個人爬上去,用自己的身體,堵住那漏雨的窟窿,淋了一夜的雨。”
張三的聲音越來越響,他彷彿已經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完全沉浸在了那個故事裡。
他的情緒開始激動,臉漲得通紅,額上青筋暴起。琴師小柳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他發現,臺下有一部分人的目光,已經從他身上,轉移到了那個粗鄙的漢子身上。
他的指尖微微一頓,一個音符,亂了。他心中一凜,連忙收斂心神,指法變得更加華麗,試圖用更激昂的琴音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回來。
然而,已經晚了。
張三的故事,已經到了最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