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區二三十里
冷箭穿透晚霞橘紅色光暈的瞬間,楚元笙將葉璃和明遠猛地拽進馬車。方和拔刀格擋,刀刃相撞的脆響驚得林間鴉雀亂飛,他左臂很快添了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珠順著指尖滴在青石板上,洇開點點暗紅。
“是暗衛!”方和嘶吼著劈倒一人,肩頭又捱了一記悶棍,“王爺,他們是衝著您來的!”
太后的暗衛如鬼魅般從林中湧出,黑衣上的銀線在朝陽下泛著森冷的光。楚元笙揮劍護在車側,後背卻被偷襲的暗衛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順著玄色衣袍滾落,在車轅上積成小小的血窪。
就在這絕望之際,林間傳來一陣念珠滾動的清響。餘懷生穿著鐵鏽紅色僧袍,手持錫杖快步走來,身後跟著四個同樣帶髮修行的僧人。“阿彌陀佛。”他錫杖頓地,杖頭的銅環發出清越的聲響,渾然天成的氣勢擊退兩名暗衛,“王爺莫慌,我等在此。”
僧人們雙手結印,口中吟誦經文,梵音陣陣,暗衛暫停了進攻。楚元笙趁機喘息,卻見暗衛首領掏出一枚黑色令牌,暗衛們瞬間雙眼赤紅,招式愈發狠戾,竟硬生生衝破了佛光結界。
“是邪術!”餘懷生皺眉,手中的念珠轉得更快,“他們被下了血咒,已不懼生死。”
楚軒趕來時,正撞見楚元笙為護葉璃,硬生生捱了暗衛的長刀。刀刃從他腰側穿過,帶出的血濺在車簾上,像一朵驟然綻放的紅梅。“找死!”楚軒怒吼著加入戰局,卻被暗衛首領纏住,手腕很快添了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珠滴落在地,與眾人的血混在一起。
葉璃抱著明遠縮在馬車角落,指尖冰涼。她手腕上的紫玉鐲突然發燙,表面的纏枝紋竟亮起微光,隨著她急促的心跳輕輕震顫。當看到楚元笙再次被暗衛踹倒,口中噴出的血濺到車簾上時,她的眼淚終於決堤。
“元笙!”她尖叫著想去扶,卻被方和拼死攔住。
楚元笙掙扎著抬頭,見葉璃的淚水落在她腕間的紫玉鐲上,而自己後背的血也順著車轅流到那玉鐲上——血與淚交融的瞬間,紫玉鐲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嗡——”
玉鐲掙脫葉璃的手腕,懸浮在半空飛速旋轉,光芒如漣漪般擴散,將楚元笙、葉璃、方和與明遠四人籠罩其中。暗衛的刀砍到光罩上,竟被彈成碎片;
“這是……時空裂隙?”餘懷生望著空中的玉鐲,手中的念珠猛地停住,“關於璃兒的身份,我猜測了很多,沒想到她並非和我們同一個時空的。璃兒王爺,貧僧會日日向佛祖祈禱,祝願你們幸福!”
暗衛首領見狀,嘶吼著指揮眾人強攻。可光芒越來越盛,四人腳下竟生出白霧,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向上浮動。
“楚軒!”楚元笙望著包圍圈外浴血的眾人,聲音嘶啞,“多謝了。”
楚軒揮劍砍倒近身的暗衛,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的身影在光暈中越來越淡。餘懷生雙手合十,低聲念起梵音,錫杖上的銅環發出哀婉的輕響,可能這一別就是永別了。
強光炸開的剎那,葉璃他們最後看到的,皇帝親自帶領禁衛軍趕到,不知是福是禍,不過都不重要了。光芒散去時,四人的身影連同那玉鐲一同消失在半空,只留下幾片被光焰燎焦的樹葉,緩緩飄落,彷彿他們四人從未存在過。
暗衛們面面相覷,手中的刀“哐當”落地。禁衛軍湧上迅速將暗衛們控制住,楚軒跪倒在地,望著空蕩蕩的天空,掌心的血與淚混在一起,滴落在楚元笙殘留的血跡上——
北境的風,終究沒能等回它的歸人。
慈寧宮的大太監李福被押到御書房時,皇帝正對著奏摺發呆。那抹光消散後,連碎片都沒留下,彷彿楚元笙四人從未存在過,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想要他們在他身邊,就算不能在身邊,也得好好活在千里之外。
“皇上,李福帶到了”程英的聲音帶著顫,他也親眼目睹了他們的消失,“因為瑞王爺的身份,太后害怕涼王叛亂的事情再發,所以……”
皇帝猛地拍案,龍案上的奏章震得亂響:“毒婦!朕待她不薄,她竟連皇家子嗣都害!”盛怒之下,他即刻下旨:太后幽禁永壽宮,撤去一切供奉,只留粗使太監伺候;太后豢養的暗衛盡數解散,骨幹流放寧古塔。
楚軒跪在殿外三天三夜。他恨皇帝——事發時,皇帝明明察覺太后異動,卻因念及“母慈子孝”的虛名,默許了這場殺戮。若不是這份縱容,楚元笙怎會被捲入生死局?他要求嚴懲兇手。
第三天夜裡,雨澆透了楚軒的親王蟒袍。安陽公主撐著傘站在廊下,看著這個曾鮮衣怒馬的王爺如今形如枯槁,終是嘆了口氣:“你再這麼跪下去,元笙若回來,見你這幅樣子,該如何自處?”
楚軒猛地抬頭,雨水順著下頜滴落,他望著安陽眼中的淚光,喉間滾出壓抑的嗚咽。安陽走近兩步,將傘傾向他:“陛下已懲治太后,可元笙……他或許在另一個時空活著。你若垮了,誰去尋他、等他?”
這句話像一道光,刺破了楚軒心中的陰霾。他想起楚元笙臨別時的眼神,那不是絕望,而是期許——期許有人替他看這山河,等他歸期。
“起來吧。”安陽輕聲說,“朝堂的暗流還等著你制衡,元笙的舊部還等著你照拂,我……也等著你帶他回來。”
楚軒顫抖著扶住廊柱站起,蟒袍上的水濺在青磚上,洇出一片暗色。他望著雨幕中若隱若現的宮牆,終於肯承認:活下去,協助皇帝治理好大興,才是對楚元笙最好的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