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虜營駐紮在營地的最裡側,除了最重要的幾名敵國王公是單獨收押,其他人等都被關在幾個大營帳裡嚴加看守。
劉嫣安排赤生放風,她自己則穿著守備的衣服跟著一隊人佯裝送飯,進入了俘虜營的大帳。
裡頭臭氣熏天,視線所及之處都是身帶鎖鏈的傷兵,他們全都蜷縮在一起,捧著個陶缽等看守放飯。
昏暗的環境看不出吃食的好壞,她只覺得桶裡的東西味道腥稠,像是些野菜葉和爛肉,俘虜們卻爭相往前擠,用著蹩腳的大瀚通話喊著多給一些。
她的心情有些異樣,那種無奈又悲憫的感覺,同她當年在上林苑見到銀奴的那一瞬如出一轍。
可俘虜也不都是一樣的。
銀奴身戴鎖鏈,衣不蔽體,每餐都需與野狗奪食,還要供那些紈絝取樂,比之眼下更殘忍。
“兄弟,你去分這一片,分完飯趕緊出來,這兒臭死了,別多待。”守備小哥還挺照顧劉嫣,看她身量瘦弱,分了她個小桶,便往另一頭派飯去了。
這會兒霍不疑和那些將領都在驛站休息,她有足夠的時間,因此她繞到帳內最裡頭,一面派粥,一面觀察合適的人問話。
“軍郎,可不可以多給我一點點?我好餓。”一個半大孩子發出蚊子一般的嗡嗡聲,劉嫣回過頭,見那孩子怯懦的捧著飯缽望著她,她便走過去加了一勺,誰知其他人見那孩子得了第二碗,都蜂擁著往前擠。
“軍郎,行行好也給我添一點吧!”
“軍郎,我還沒有分到!”
“軍郎!”
“別急,都有,別擠!”劉嫣被淹沒在人群裡,碰撒的粥澆在她的外裳上,溼了大片,臭得她頭暈。
“吵什麼?!想死嗎你們?”方才幫她的守備小哥跑過來,一鞭子抽在幾個人身上,頓時帳內鴉雀無聲。
劉嫣早在混亂中被人扶起,她回頭道謝,扶她起來的中年男子卻沒有任何反應,兀自將飯缽伸到桶裡舀滿,然後走到一邊去吃。
這人淡定如常,不似周圍人猶如驚弓之鳥,劉嫣覺他像是有些見識的,便壓低聲音問到,“你是哪族人?可去過長安?”
對方沒有回答,一邊吃一邊含糊著說,“你在找人。”
如同夜裡的一束光,這句篤定的話既出乎意料,又叫人興奮。
劉嫣蹲下小聲道,“是,我在找人,老伯,你知道哈桑這個名字嗎?哪族人會起這種名字?”
中年男子抬頭凝視了她半晌,還是不回答她的問話,“你是瀚人,為什麼要找一個西域人?”
劉嫣忖度片刻,她雖然沒法確定這人可信,但萍水相逢,她還是想選擇據實以告,“我不知道他如何來,甚至連死都是不明不白,所以我一定要還他一個真相。”
中年男子彷彿料到她會如此說,隨口說,“烏孫,龜茲,樓蘭,莎車,都有男子叫這個名字,這麼多族,你又不知道姓什麼,你找不到的。”
劉嫣愣住,她沒想到這名字竟在西域如此尋常,但她本能的反駁道,“只要我不放棄,終究會找到真相。”
男子噗嗤笑了,似是在嘲笑她痴傻,帳門處突然傳來腳步聲。
劉嫣警覺的站了起來,倉皇掃視能逃走的路線,“帶刀了嗎?”男子冷不丁的問。
劉嫣驚訝轉頭,回他,“帶了。”
匕首應聲從靴子裡抽出,劉嫣遞給男子,他卻並不接,側身讓出了一點位置,拔出了帳子底端紮在泥地裡的木釘。
“沿著帳布的縫合線割開,出去往西五十米便是圍欄。”他一句多餘話都沒有說,表情冷淡的像是喝茶一般自然。
劉嫣半信半疑,依言在縫合處用力下刀一劃,那堅硬無比的牛皮帳子頓時豁開了一個大口。
“你怎麼這麼清楚?”她趴在外頭狐疑的看著那滿臉滄桑的中年男子,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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