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朝園後,裴棄還是像往常一樣與她坐在一起吃飯,關於方才的事閉口不談。
賀昭賜瞧著他淡定的模樣就知道這不是他第一次經歷了,以前就聽說他從小過的苦,別人家的孩子在父母的臂彎裡嬉笑的時候,他在為了活下去而拼鬥。
並且她隱隱能猜到,這次的事情又與裴家有關。裴棄其實什麼都沒跟她說,關於這些都是她從別人口中得知的。
可他越是不說,賀昭賜就越是心疼。
擺在她面前賣相極好的飯菜突然變得模糊,男人就坐在她的身邊,她只能低著頭往嘴裡扒飯來掩飾心底的酸澀。
豆大的淚珠隨著米飯送進她的嘴裡,有點鹹是真的。
“你不必這樣。”身旁傳來落筷的聲音,即使低著頭她也知道男人在看她,“若是覺得害怕,在外面你可以遠離我。”
這也是裴棄當初答應與她隱婚的原因之一,他名聲好不好,有沒有危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賀昭賜待在他的身邊會不會提心吊膽。
吃飯的動作戛然而止,賀昭賜硬生生嚥下無味的白米飯,她抬頭看著他,將男人心疼的眼神收入眼底,“那在家裡呢?也要避開你嗎?”
很明顯是句賭氣的話,但是男人偏偏當真了,眼尾微微下垂,濃密的睫毛擋住黯淡的眼神,他沉默了幾秒,彷彿是真的在做什麼掙扎。
“如果你真的…”
“裴棄,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在害怕而不是心疼?”她紅著眼問他。
這一問確實把他問住了。
血濃於水的母親從小拋棄他,就連人們常說的虎毒不食子的父親也希望他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裴棄從來都是孤立無援的。
哪有人生下來就鐵石心腸,冷漠無情,無非都是經歷的痛苦失望多了,對什麼也報不起希望來。
裴棄承認他也曾兩次滿心歡喜的期待新生活,一次是七歲那年被接去裴家,他在鏡子面前練習過無數次微笑,只為了能給從未見過的父親一個好印象。
他以為母親對他刻薄冷漠不是他的問題,直到那個高大的男人板著一張臉與他擦肩而過,他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
“你就是一個私生子,是永遠見不得光的存在,在這個家你只需要好好聽話,否則我遲早會讓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這是一個被寄予希望的父親對一個七歲的孩子說的第一句話。
裴棄嘲諷的勾了勾唇,抬眼看著這個為自己紅了眼的姑娘,她剛剛說什麼來著,心疼嗎?
另一次心懷憧憬是與她領證的時候,小姑娘剛過二十歲就被他拉去民政局。他以為她跟別人是不一樣的,他想將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想與她一輩子都在一起好好生活。
可是她毀了他精心準備許久的婚禮,也毀了他好不容易為她而縫合的心。
小姑娘很倔強,穿著婚紗的樣子讓他看愣了許久,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可惜她的好從不對他。
新婚之夜,她手裡攥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對準他,她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娶我,但我告訴你,我就算死也不會從了你這種卑鄙無恥的人。”
其實有很多人都說他狠毒卑鄙,可是他從不覺得,直到那天聽到了她的這句話,裴棄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對他不好,不是他們的原因,是他不值得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