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落的兩片葉子一片有摺痕,一片是斷開的。而且斷口新鮮,有汁液。明顯是遇到突然的外力碰撞掉落。
而只掉了兩片葉,說明碰撞的幅度也較小,快速而敏捷。
這雖然不起眼,但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已然是不尋常的線索。
“阿成。”
身後趕到的兩名侍衛落到門前。
奉月棠之命留下來的侍衛把目光從手上兩片落葉收回,又看了看緊閉的門上方兩條斷掉的藤尖,揮手道:“我與夫人的判斷一致,你們留個人下來站崗,餘者隨我入內。王爺交代過,無論如何都以保證夫人的安全為上!”
……
半個城之外的靖陽王府,晏北在燈下陪阿籬搓湯圓。
華臨給阿籬的療方里,也有加強他活動的專案。
晚上幹不了別的,正好阿籬想吃湯圓,華臨就讓他自己搓。
小孩兒口中叨叨說個不停,晏北一面翻著樞密院的摺子,一面漫不經心地應著,直到高安快步走進來。
“王爺,蹲守在穆家和褚家外頭的侍衛回傳的訊息。”
晏北接在手上,看了兩眼回望過去,彼此眼中皆閃過一簇隱光。
“知道了。”
他把兩張紙掖入懷裡。
高安走出去。
屋裡又只剩下渾然不覺氣氛有變的阿籬奶聲奶氣的兒歌聲。
“父哇,看這個,像不像阿孃耳朵上的花花。”
阿籬仰起小臉,高高地舉起一顆看不太出形狀來的小麵糰。
晏北抱起他來:“搓這麼多的湯圓,阿籬想不想讓阿孃也嚐嚐?”
“想!”
阿籬拖長音,眼睛在燈下閃亮亮地。
……
宅子夾雜在大片的民居之中,並不顯眼。但佔地不小,有四進之深。
東西皆有跨院,牆面斑駁,一看便是有些年頭,但牆角門窗沒有雜草,足見平日也是有人打理的。
然而這麼大的宅子,前面三進,廊下皆沒有點燈。
直到進入三進,才能看到廡廊之下有、人影移動。
此時夜還不算很深,伏在牆頭,舉目望去,周圍還是有星星點點的燈火。
這一片,月棠是陌生的。宅子更是不曾來過。
但燈火那頭,是護城河。
月棠對護城河唯一的印象,是端王妃在世時,有一年上元節帶她在河邊放孔明燈。
那是為了紀念她的二哥。
今夜沒有孔明燈,只有把伏在牆頭的手指凍得刺骨的寒氣。
她蜷了蜷十指,繼續往前。
魏章這時候從後方摸過來:“主子,發現了杜鈺的蹤跡,他在這宅子西側牆下率人埋伏!”
“知道了。”她望著前方亮著燈的四進間屋子,啞聲道:“掩護我。”
魏章閃入黑夜裡,很快,遠處傳來了響亮的風聲,廊下黑影悉數被引去注意力。月棠沿著屋簷,掠入後院。
後院裡燈火通明,四處亮堂。
只有靠西北角的一間屋子一派漆黑。
月棠照著角落摸過去,剛要躍窗,屋裡騰地一聲火光驟起,牆上火把燃成了一圈!
“是機括!”魏章落到她身側,隨後掰下門口處一塊鐵板,所有火把瞬間被托架上翻過來的鐵架蓋上,而後,側牆上露出一道門,卻是條無窗的漆黑的甬道。
“屬下在此斷後,魏兄隨夫人入內!”
從中路過來的侍衛已然趕到,他的身旁還另帶著一名同伴。
月棠不假思索,邁入甬道之中。
甬道更像是個沒有窗戶也封了屋頂的廡廊。
盡頭有光亮。
而在她的正前方,甬道的盡頭,卻又有一扇尺來見方的風窗。
這風窗只開一拳,一束微光,便從這一拳大小的縫隙下方透了上來。
而隨著微光傳上來的,還有讓人熟悉的杜明煥的聲音:“事情就是這樣,明明當年我們已經抹去了一切痕跡,卻也不知道王爺是怎麼知道的,當下該如何解困,還請閣下指點迷津……”
月棠屏氣凝神,扶上窗稜,目光逐漸下移。
亮著蠟燭的密室之中,杜明煥說完後,清了清乾涸的嗓子,然後看向桌椅俱全的屋中,又看向對面一張八開的大屏風。
半透明的絲繡畫面後,也露出一半來的黃花梨燈臺,還有幾道隱隱綽綽的身影。
風窗不曾緊閉,屋裡四角的燭光也沒上燈罩,但不知哪裡仍然有風擠進來,燈苗舞動了一下,屏風後坐著的人投在牆上的影子,也因此被扯動了。
但屋裡的空氣卻像冰一樣凝滯不動。
直到杜明煥屏息到額頭快要冒汗,屏風後面才傳來杯盞響動,一道年輕的男聲傳了出來:“你早就在何家血案中發現了不對,然而卻到現在才來告訴我。”
杜明換惶恐地看著地下:“在下,在下當時也沒有拿到確切的證據,只是懷疑背後有人。直到,直到張少德被刺,犬子才發現了不對勁。
“但真兇十分狡猾,後續事件一件接一件……”
屏風後光影再次閃動,接而響起衣袂窸窣之聲,輕而緩的腳步聲從屏風後邁出,一雙縫製講究的雲履之上,是銀絲滾邊的月白色錦袍。
斯人立於燭光之下,臉上面具的輪廊反射著燈火的光芒,但壓根看不到五官和麵容。
魏章在暗中看了月棠一眼,只見她眉頭緊鎖,於是重新把目光投向下方密室。
面具幾乎把這人的臉龐全部擋住,從外形也看不出來任何特徵。
聲音就更不用說了,密室裡有迴音,而且常年居住在京外的他們沒見過的人多了去了,即便是曾經見過那麼一兩面,不可能也記得住聲音。
如此情況之下,只能悉心傾聽他們的對話。
“那你們現在,找到她痕跡了嗎?”
“……沒有!”杜明煥含糊的回應。
這人輕笑了一聲:“那這段時間你們在幹什麼?”
杜明煥臉上臊得慌,臉垂得更低,卻也不敢答言。
這人緩慢地踱步,左手抬起,剝去糊在臺上的燭淚,又以食指在桌面隨意地畫寫:“三年了!何家要是不死人,你我都還矇在鼓裡。
“我可是給了你銀子,又許了你皇城司使的官職,結果,三年持璽之期眼看就要到了,在這節骨眼兒上你告訴我,還有真兇。且這個人不但不是魏章,還另有他人!”
冷氣從月棠指尖沁入骨髓。
她指甲扣進了縫隙裡。
“我再問你一句,當年真的只逃走了魏章一個?”方才還輕言緩笑的人,突然已開始冷冽的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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