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煥不由自控顫抖,鬍子下的雙唇張了幾次才發出聲音:“是,是!不可能還有其他人……”
杜鈺做出的猜測,杜明煥還是不太信,便是信,此時也不可能承認。
月棠側轉身子,背抵在牆上。
緊鎖的雙眉之下,是急速掀起波湧的雙眸。
她攥緊拳頭,直到指甲又劃破掌心皮肉,才又轉身,盯住了這張面具。
“那你最好說實話。”他雖然身形不如杜明煥壯實,但挺得筆直的腰桿,卻似比杜明煥還要多出三分威懾。
“我聽說沈家也去過大理寺了,如今連靖陽王也放棄了你,你既然想要我來替你解決危機,就不要想著欺騙我。”
月棠氣息愈發下沉了。
魏章已然感覺到她的異樣,但他沒有出聲。
他聽霍紜說過,早前讓柳氏在牢獄裡放出風聲之時,月棠就在提防會否引起背後之人的注意。
不過此前她懷疑的物件是晏北。
從當下這番話看來,何家出事之後,這人的確關注到了背後的不尋常,只不過當時選擇了按兵不動。
何家出事,或許他們還不能肯定背後主兇就是他們“親眼所見已然死去”的月棠,但起碼已經往這個方向產生了懷疑,至少應該懷疑到了他魏章。
畢竟當年他們抱的是全數殺盡的決心,而何建忠沒在現場找到自己的屍體,對他們來說自己縱然不構成威脅,總歸也是心底的一根刺。
所以他們第一時間會懷疑的,一定是他魏章。
可朝上之事,杜家之事,此人都一清二楚,連何家的案子也能輕而易舉地接觸到,足夠說明他勢力之大,地位之高。
三年前端王死,先帝崩,朝中最大的勢力就是沈太后。
但沈太后最終被晏北壓制住,隨後接連上位的是扶二皇子上位的穆家,和乘風而起的本就執掌大權的褚家。
如果行使謀殺的另有他人,那必然已經在當時的亂局之中冒頭。
即便當時沒趕上,過後三年,他們也沒有理由再蟄伏。
否則花那麼大心思布這個局,滅了端王府,豈不是全給他人做嫁衣裳了?
沒有人會甘心如此。
所以,當初的主謀,絕對是已然從那場變故之中得利之人。
如今既已排除沈家的嫌疑,那剩下的就只有穆家和褚家。
穆家是皇后的孃家,穆皇后薨時月棠回來過。不可避免地與月棠碰過一面。
褚家是褚妃的孃家,褚妃嫁過門後,月棠不是必須與褚家人見面。但月棠幼時便與褚妃交好,六歲前的月棠,褚家人也是見過的。
憑藉一瞥的印象,和幼時的輪廓,在當年那個夜裡,回城的隊伍之中,鎖定月棠身份,屬於輕而易舉。
那底下這人究竟是二者中的誰?
魏章不知道。
可是眼前月棠寒月般的臉龐,以及她扶在窗稜上的發青了的指節,已然透露出月棠應該已經看出端倪。
屋裡氣氛凝重。
杜明煥垂頭看著地下,片刻後他緩緩抬起頭,左手輕扶著刀鞘,直視著這個人:“暗殺的命令是閣下下的,在下也只是奉命行事。
“杜某人沒有別的請求,不過是想活命。
“當年你出錢,我辦事,原本銀貨兩訖。
“但誰知事隔三年,又出了這檔子事。
“這是誰也不想的。
“恕在下直言,此事再深挖下去,自然我杜某人免不了一死,那真兇卻還藏在暗處,閣下致我杜家於不顧,到最後是否又真能落個片葉不沾身?
“你能保證,如今她沒有查到你的頭上?”
空氣瞬間凝滯。
那人定站在杜明煥面前,隨後冷笑:“好膽色!敢威脅我了。”
杜明煥握著刀鞘的手不覺收緊。“在下豈敢妄語威脅?只是事到如今,走投無路,不過期望能夠共同度過危機罷了。”
這話雖說的強硬,他不斷挪動的腳步,和凌亂的目光,卻顯露出了心中的不安。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時,這人又輕笑了一聲,然後帶著慵懶的語調開口了:“我又沒說不幫。你急什麼?”
他緩慢地踱著步,走到桌案前停下來:“三法司還在查何家的案子,我會設法拖延進展。
“但是,你們也要儘快查清楚真兇下落。”
他目光直直投向杜明煥:“我不管是不是真的只有魏章一個人逃走,半個月之內,你們都給我把事情弄清楚,把人給我找到!
“我知道,你們手上有線索。
“就像我知道,今夜你們也是有備而來一樣。”
說到這裡,他突然從袖中滑出一把匕首,然後嗖的一下往前擲向牆壁!
那刀子直入壁縫,外頭緊接著傳來撲通一聲,似有人從高處跌落下來了!
杜明煥立時後退了兩步,先前繃緊的一張臉,此時已然呆住!
如此斯文的一個人,出手竟然如此利落!
更關鍵的是他還發現了埋伏!
……
窗戶外頭的月棠,此時定定看向那人的左手。
“主子,”魏章終於忍不住湊到她的身邊,以氣聲在他身邊喚她:“他是個左撇子!”
剛才的匕首,那人也是用左手投出來的。
“沒錯。”
月棠道。
然後她緊抿雙唇轉過身來,透過側牆的風窗遙望天上的星子。
片刻後她拔下頭上一枝珠釵,在指尖摩挲片刻,放在了窗稜上。
“走吧。”
密室裡的倆人也已經散了。
杜明煥留在原地,而戴面具的人左手按下牆下機關,已從露出的暗門走了出去。
魏章收回目光:“不追蹤他麼?”
“不必了。”月棠再度扭頭,目光滑過那枝珠釵,然後又深深看向底下空蕩蕩的密室,“他們人多。不必冒險。
“除了復仇,我還要真相。
“先出去再說!”
說完她轉身奔上了甬道。
昨晚碼字的時候突然來客,凌晨才散,匆匆放了更新,剛剛小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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