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渾濁的目光掃過滿地狼藉,最後落在兒媳婦紅腫的臉頰上。
佛珠突然斷裂,檀木珠子噼裡啪啦砸在地上。
“都給我跪下!”
秦老夫人手中的紫檀木柺杖重重砸向地面,震得案几上的藥碗都晃了三晃。
秦剛夫婦雙雙跪在碎瓷片上,膝蓋立刻洇出血色。
老太太渾濁的老眼掃過滿地狼藉,突然抓起茶盞砸向秦夫人:“沒用的東西!連個參湯都熬不好,還不如我那孫媳婦...”
茶盞在秦夫人額角綻開血花。
她死死攥著衣角,指甲掐進掌心——死老太婆,若不是活著還有點用,早就親手掐死她了。
“母親息怒。”秦剛伏在地上,官帽歪斜,“兒子這就派人去接...”
“接?”
老太太突然陰測測地笑起來,露出三顆搖搖欲墜的黃牙,“你當沈家大小姐是你們養的外室?要八抬大轎去請!”
她轉向秦夫人,柺杖尖抵著對方下巴:“你親自去,就說是老身要嚥氣了,想最後見見孫媳婦。”
秦夫人猛地抬頭。
老太太眼中精光閃爍,哪有一絲病容?
她突然明白了——這是要借侍疾之名,把沈棲月拘在府裡磋磨!
三年前,秦剛把死老太婆接來京城的時候,老太婆確實病懨懨的,吊著一口氣。
這幾年天天燕窩靈芝人參流水一般地供著,愣是把個黃土埋了半截的死老太婆,養得能站起來走路,有力氣磋磨人的地步。
這幾天磋磨的她都快要崩潰了,不然的話,也不能和秦剛吵起來。
她怎麼就忘了把沈棲月接回來,替她承受死老太婆的擺佈?
沈棲月離開秦府的時候,是要去沈府打掃,迎接沈國公夫婦歸來。
現在,打掃也打掃過了,沈國公夫婦也迎回來了,是該回來給死老太婆侍疾了。
“兒媳這就去。”秦夫人抹了把臉上的血,染血的帕子往袖中一塞。
大街上僱了一頂八抬大轎,秦夫人親自押著到了沈府。
夜色如墨,開國公府門前四盞鎏金宮燈高懸,照得朱漆大門上的銅釘熠熠生輝。
秦夫人仰頭望去,只見門楣上\"敕造開國公府\"六個鎏金大字在燈火中森然生威,兩側石獅怒目圓睜,彷彿下一刻就要撲下來撕碎冒犯之人。
府牆內隱約傳來金戈交鳴之聲——是沈家親兵在夜間操練。
秦夫人攥著染血的帕子,忽見牆頭閃過寒光,竟是戍衛的箭鏃反射的月光。
她雙腿發軟,想起坊間傳言:開國公府夜不閉戶,卻從無盜匪敢近前三丈。
“來者何人?”門房一聲斷喝如驚雷炸響。
秦夫人一個哆嗦,手中轎簾滑落,遮住了她慘白的臉。
“我、我是秦府夫人,來接我家兒媳回府侍疾...”
秦夫人強撐著挺直腰背,顫抖著走出轎子,聲音卻止不住發顫。
門房嗤笑一聲,手中燈籠往前一照:“喲,秦府夫人呀?深更半夜的,您這臉上還帶著傷呢?”
燈籠光下,她額角的血痕和臉上的巴掌印無所遁形。
“好好的一個夫人,三更半夜出現在我們國公府門前,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要爺找人把你送回家?”
秦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卻不得不強壓怒火:“我是秦府主母,沈棲月的婆母!老夫人病重,特來接她回去見最後一面……”
門房把燈籠往地上一杵,冷笑道:“我家小姐金枝玉葉,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認作兒媳的?”
他朝身後一揮手,“來人,把這個瘋婦趕走!”
幾個護院立刻持棍上前,棍頭在青石板上敲得咚咚響。
秦夫人踉蹌後退,髮髻散亂:“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
“再敢在此喧譁,”門房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就把你當夜闖國公府的賊人,押送京兆府問罪!”
牆頭突然傳來一聲嗤笑:“秦家夫人這般狼狽,莫不是因這麼晚了還在外面遊蕩,亦或是因常常夜不歸宿,被自家老爺打的?”
這話引得府內粗糙漢子一片鬨笑。
她只是來接沈棲月的,怎麼就成了在外遊蕩,常常夜不歸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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