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棲月想起來,前世秦世昌在賭坊欠了銀子,賭坊的人找上門來,是她出面和對方理論,最後拿出三萬兩銀子,對方才放了秦世清。
“小姐,您說這一家子,二少爺兼祧兩房也就算了,三少爺還是個賭徒,什麼書香門第,倒是敢往腦門上貼金。”
正說著話,銀杏的聲音傳來:“二少爺,您不能進去。”
“反了你了,我來自己妻子的院子,居然不能進去了。”秦世清的聲音。
“二少爺,奴婢也是奉了我家小姐的命令,攔截不屬於這個院子的人,您大人大量,不要為難我一個奴婢。”
“混賬……”
秦世清怒氣衝衝來找沈棲月,卻被銀杏攔下,正欲發作時,忽見一道清冷身影自廊下轉出。
擋在銀杏前面,唇角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夫君,為了何事和一個丫鬟大呼小叫,這可不是夫君以往的做派。”
晨光斜映中,沈棲月一襲月白綾衫立在石階上,衣袂被穿堂風輕輕掀起,露出底下淡青繡竹葉的裙襠。
髮間只簪一支素銀纏絲簪子,耳垂上兩顆米粒大的珍珠,襯得脖頸線條如白鶴般孤傲。秦世清突然發現,這個過門三年的妻子不知何時褪去了新婦的柔婉。
眉間那道淺緋色花鈿像道未愈的傷痕,桃花眼裡凝著化不開的霜,連唇上淡淡的胭脂都透出寒意。
最令秦世清心驚的是她扶在問梅腕上的手,明明是纖纖玉指,卻每個關節都繃得發白,彷彿下一秒就會化作利爪撕過來。
而那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分明就是在嘲諷他和一個丫鬟一般見識。
秦世清頓了頓,差點被沈棲月的氣勢給嚇到。
他是朝廷官員,就算沈棲月出身高貴,現在也是他秦世清的女人,且是他連正眼都未曾看過的女人,敢如此嘲諷與他。
明明非常喜歡他,在乎他,卻在昨日命人對他棍棒加身,到現在,他胸中的那一口悶氣還沒有出來,今天又來故意嘲諷他。
喜歡他說出來,他說不定看在沈棲月銀子的份上,多看沈棲月兩眼。
這樣面對他,算怎麼回事?
這讓他如何能與這個不知道所謂的女人相處。
但他的目的不是為了和沈棲月吵嘴,更不是為了和沈棲月爭論高低貴賤,而是要沈棲月拿出弟弟欠賭坊的三萬兩銀子。
思及此,秦世清緩了緩,輕聲嘆口氣:“唉,”
緊接著揚起臉,道:“月月,我有些話想和你說,我們進去談。”
沈棲月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淡淡笑著說道:“夫君莫不是忘了,你馬上就要頂替大哥和容姑娘成親,若是大哥的魂魄看到你朝三暮四,並沒有一心一意對待他的未婚妻,他會不會很傷心?所以,夫君有什麼話,還是在這裡說的好,以免大哥從地底下出來找你的麻煩,或者被人誤會了什麼。”
秦世清:“……”
他是兼祧兩房,怎麼就成了頂替大哥拜堂成親?
但他想不出反駁沈棲月的理由。
頓了頓,直接開口,道:“世昌在四海賭坊欠了銀子,我希望你能看在平常時候我們……”
秦世清想不出他能讓沈棲月看在那件事上,把三萬兩銀子拿出來。
想了想,說道:“月月,我知道你手上寬裕,希望你能替世昌把這銀子拿出來還上,不然的話,四海賭坊的那幫人,恐怕會殺了世昌。”
沈棲月笑道:“夫君這話說的,我手上寬裕,化用的都是我沈家的銀子,可有秦家的一個銅板?”
秦世清看著沈棲月,眸子裡剛剛壓下的怒火,差點化成實質。
什麼叫沈家的銀子,連沈棲月都是他秦世清看不上的女人,沈棲月的銀子,自然也是秦家的。
“月月,我知道你心中還在計較我們沒有圓房這件事……”
“打住,”沈棲月一陣噁心,收了唇角的那一絲笑意道,“秦世清去四海賭坊,不是我慫恿的,所以,他欠的銀子,和我沒有一個銅板的關係。再說了,他娶妻生子,已經是成年人,有什麼事,應該自己擔著,再不濟,他有妻子兒女,他妻子的嫁妝也挺豐厚的,用不著夫君先來打我陪嫁的注意吧?”
沈棲月在秦世清滿眼不可思議中,轉身進了攬月院,大聲吩咐銀杏:“關上門,不是攬月院的人,誰都不許進來。”
“是,”銀杏看一眼滿臉不可置信的秦世清,‘咣噹’一聲,把大門關上,插好。
秦世清站在緊閉的朱漆大門前,臉色由青轉白,又由白漲得通紅。
他攥緊的拳頭指節泛出森白,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擠不出來。
他張了張嘴,喉嚨裡像是堵了一團燒紅的炭,灼得他發不出聲。
感覺昨天悶在胸中的那一口氣,越發的令他胸口發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