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茲的嘴角似乎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
“他們之中，一部分人，比如一些知曉真相的核心成員，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他們選擇的不是背叛人類，而是背叛那個早已腐朽的體制。另一部分人……”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帶著篤定，
“他們很快也會明白，也會做出和我們一樣的選擇。因為他們終將看清偽帝承諾的虛幻。”
“第二：我為何改變？”
這個問題讓科茲的眼神出現了一瞬間的飄忽，彷彿穿越了時空，回到了飲血杜鵑號上。
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了一絲，帶著一種罕見的、近乎困惑的追憶，
“在敵人的旗艦上，我曾與一位軍官交談。
我問他：‘你們明天就可能死在那顆地獄般的行星上，為什麼今天還要舉行宴會，甚至……期待著戰鬥的到來？’”
整個大廳落針可聞，所有的午夜領主都屏住了呼吸，連目鏡的光芒都彷彿凝固了。
他們無法想象，原體會與一個卑微的凡人軍官進行這樣的對話。
科茲的聲音繼續響起，模仿著記憶中那個平靜而堅定的聲音：“那位軍官是這樣回答我的：‘你一定沒有聽過白樾先祖講過的故事。
他講過一個關於‘西西弗斯’的人的故事。’”
“西西弗斯？”這個陌生的名字在頻道中引起一陣微弱的意識波動。
“在故事的結尾，白樾先祖告訴我們，”
科茲的聲音帶著一種轉述的奇異力量，彷彿在複述某種神聖的箴言，
“人們生來就面對著無盡的虛無，思考著自己存在的荒誕與無意義。這宇宙本身就是一片冰冷的、漠然的黑暗。”
他描述著那絕望的圖景，這圖景午夜領主們再熟悉不過。
“但是，”
科茲的聲音陡然一轉，帶上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人們不該放棄！我們應當在虛無中尋找、甚至創造屬於自己生命的意義！那位軍官告訴我，她找到了她的意義。
他們現在所進行的一切戰爭，所承受的一切犧牲，都是為了那些在這混亂絕望的宇宙中痛苦掙扎、朝不保夕的凡人同胞，謀求一個更好的、充滿希望的未來。
因此，她會為了這個理想，為了人類，甘願在這片永恆的黑暗宇宙中，用自己的血肉作為基石，去搭建、去鋪就一條通往光明彼岸的道路。哪怕這道路最終被黑暗吞噬，她也在所不惜。’”
科茲複述完畢，大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一般的寂靜。連呼吸格柵的聲音都彷彿消失了。
西西弗斯……永無止境的徒勞……在荒誕與虛無中尋找意義……為了他人更好的未來，甘願燃燒自己，鋪就道路？
這些概念如同最怪誕的亞空間低語，衝擊著午夜領主們根深蒂固的世界觀。
他們存在的意義向來簡單而殘酷：製造恐懼，施加懲罰，在弱者的哀嚎中確認自己的力量，在血腥的狩獵中體驗存在的快感。
現在，基因之父卻告訴他們，要去尋找一種叫“意義”的東西？為了那些他們曾經視如螻蟻、肆意虐殺的凡人？去犧牲？去鋪路？
巨大的認知鴻溝橫亙在他們面前。
一部分戰士的目鏡中閃爍著掙扎的光芒，科茲描繪的圖景雖然陌生，但那“推翻腐朽帝國”的核心目標依舊在，原體的迴歸帶來的狂熱也未曾消退。
他們握緊了武器，身體微微前傾，彷彿在努力理解那“光明”的含義。
然而，另一部分戰士，尤其是那些質疑者，則如同被寒冰凍結。
他們更深地退入了陰影的懷抱，身體僵硬，彷彿科茲的話語不是希望的火種，而是褻瀆的毒焰。
他們習慣了黑暗，恐懼是他們唯一的鎧甲，殺戮是他們唯一的語言。
放棄這些，去擁抱什麼“希望”和“犧牲”？為了凡人？這簡直比投入混沌的懷抱更讓他們感到靈魂的撕裂和本能的排斥！
頻道里瀰漫開一股冰冷而絕望的牴觸情緒，無聲地對抗著科茲描繪的未來。
將子嗣們劇烈波動的反應盡收眼底，科茲的臉上沒有失望，也沒有逼迫。
他吸了一口氣，那沉重的吸氣聲在寂靜的大廳中清晰可聞。
他再次開口，聲音恢復了最初的平靜，如同終末的鐘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尊重與……釋然：
“這就是我所知的答案。這就是我選擇的道路。”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在光明與黑暗邊緣掙扎的身影，也掃過那些徹底融入陰影的輪廓。
“而你們，我的孩子們……”
他頓了頓，每一個詞都如同沉重的砝碼般落下：
“你們……可以選擇。”
“留下，與我同行，踏上這條尋找新秩序的道路。”
“或者……”
他的目光最終落向大廳最深處、最濃重的陰影區域：
“帶著你們的武器，你們的信條，離開。繼續你們所理解的……午夜領主的道路。我不會阻攔。”
選擇。
這個簡單的詞，在此刻，卻比任何爆彈和巫術都更具衝擊力。
留下？擁抱未知的“希望”與“犧牲”，追隨復活的父親走向一個難以想象的未來？離開？迴歸那早已熟悉的、浸滿鮮血與恐懼的黑暗之路，獨自面對整個銀河的敵意？
大廳陷入了徹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午夜領主們如同被石化，凝固在原地。
只有他們頭盔目鏡的光芒，在昏暗的光線下，劇烈地閃爍著，如同風暴中飄搖的燭火，映照著各自靈魂深處那場無聲的、翻天覆地的戰爭。
未來，如同這大廳中搖曳的光影，在每一個戰士的腳下，分裂成兩條截然不同、迷霧重重的道路。
……
位於亞空間偷聽的白樾也是嘆了口氣，事實上新帝國的建立是得到帝皇同意的，換句話講，帝皇也背叛了人類帝國……
敵在泰拉了屬於是……
科茲的故事確實十分的感人，但是大部分午夜領主們還是沒有動搖，他們已經打算離去。
面對這個情況，白樾深吸了一口氣，給科茲打去了一個靈能電話：“科茲，你必須告訴他們，現在這顆星球已經被艦隊包圍了，他們逃不出去的。”
科茲也是嘆了一口氣，將外面的情況告知了那些午夜領主們：“如果你們現在選擇離開，我們便是敵人了。”
說完，他便不再言語。
人群中，那些午夜領主們分成了兩派，那個通知所有兄弟來到此處的塞威利斯率先踏出一步，來到了原體的身邊。
他單膝跪地：“父親，我將永遠追隨您的腳步。”
在他之後，又有十幾位午夜領主來到了科茲面前，跪下，宣誓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