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雲麒哈哈大笑。
而東文場的號舍中,羅文煥卻是面色慘白,嘴唇青紫。
啪嗒!
他蘸滿了墨汁的狼毫毛筆落在捲紙上,瞬間將紙上詩篇染得髒汙一片。
可是羅文煥卻完全難以顧及自己的答卷。
他任由墨跡散開,整個人坐在號舍中,卻是如遭雷亟一般。
倘若此刻當真有一道天雷,他或許也是期盼自己能被當場劈成齏粉的。
因為如此一來,他便不必面對自己此刻不想見、不願見之事。
可偏偏這是在貢院中。
又有什麼天雷,能夠劈到貢院裡來?
天雷沒有,反倒是四周一道道驚呼聲,竟比雷霆電光還要尖銳兇猛。
它們一聲聲扎入了羅文煥的內心。
“詩成青煙?這是真的!”
有考生的聲音失魂落魄。
“是誰?究竟是誰?我、我尚且一句未成,他卻竟然詩成青煙?不,我不信,我不信啊!”
旁邊號舍,卻又有考生冷不丁回應:
“你信與不信又如何?總歸是有人當真在考場中寫出了青煙詩。這第一場,你我便甘拜下風罷。
其實也沒什麼,我甚至不必過多費心,都能猜到此刻詩成青煙的必定便是陳敘無疑。
他又不是第一次寫出青煙詩,如今再多一首,又有什麼稀奇?”
這名考生的聲音倒是透著一種分外的冷靜,並且他的道理也說得十分樸素透徹。
可是他能夠冷靜,卻不等於所有人都能冷靜。
譬如羅文煥,他就很想冷靜,但他又只覺得自己此刻心跳極速,頭腦發熱。
喉中似有一縷又一縷的鮮血在瘋狂向上湧動。
他只能強行壓制。
他眯著眼睛,雙目朦朧地看到了前方的青光。
以及那些無窮無盡的討論聲,不論是激動的、冷靜的、惶恐的,還是憤怒的。
所有聲音匯聚成浪,又一層層重迭衝擊,鋪天蓋地向他湧來。
巨浪中,呢喃的聲音失魂落魄:
“我不是不信,我只是不服,我只是不甘,我只是不想相信……世上有如此天才。
而這天才,卻偏偏不是我,不是我啊!”
“呵呵呵,為何偏偏不是我?我又幾曾不如他?我不服啊!”
轟——
滔天巨浪中,隱約間竟似是有無數道巨蟒的身影沖天而起。
那些巨蟒交織纏繞,在翻滾的浪潮中逆流而上,強勢沖刷。
它們扭動身形,奮力將自己搭建成了龍門的模樣。
與此同時,翻滾的巨浪與模糊的龍門前方,隱隱約約竟似乎是現出了一條青黑色鯉魚身影。
那體型修長的小小青鯉在巨浪中不停跳躍、衝擊。
它一次次嘗試逆流而上,又一次次被巨浪打落。
然而不論如何痛苦艱難,它又始終不肯放棄。
它被巨浪折磨,它在逆勢上衝的過程中遍體鱗傷。
它的四周盡是一道道尖銳聲音:“沒錯,便是陳敘詩成青煙無疑了。
他本就是天驕,既然能做一首青煙詩,便能做十首。
他既能做十首,那又何妨做百首?
他不僅僅能做青煙詩,還能寫驚世文章。
奇技數術,無一不精,無一不絕。
我等又如何能與他相比?
不過是拱手讓開這解元名號罷了。
考舉人又不是非做解元不可,難道說不是解元便考不得舉人了?
今日考得舉人,來日再考得進士。
進士出身,少年成名,依舊是天之驕子。
這世間,莫非竟還有人會說進士是庸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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