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他就被她用力推下了斷頭坡的懸崖。
“溫雪菱——”
震驚之下的滔天怒音,將林子裡歇腳的鳥雀驚嚇得四散而逃。
“三哥小心些,免得將下方的四哥砸死。”
溫雪菱的聲音說得不急不慢,他聞言皺眉回頭,恰好看到了在自己正下方瞪大眼睛的弟弟。
眼裡驚喜一閃而過,溫謹修急忙運功避開。
小平臺距離崖邊有一定的距離。
若是沒有受傷,努努力還是可以爬上去的,偏偏溫謹禮身上裡外都是傷口,全憑一口氣吊著。
若不想砸到底下不能動彈的弟弟,溫謹修只能用自己的身體砸向懸崖。
胳膊貼著峭壁滑了一小段,劇烈的痛意傳來,但萬幸的是他最終平穩落在了小平臺上。
顧不得身上傷口,他急忙快步來到溫謹禮身邊,焦急道,“四弟!”
出來匆忙,溫謹修身上並沒有帶傷藥。
他趕忙回頭看向上方的溫雪菱,大聲呵斥,“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去喊人來救四弟!”
金光揮灑在山間,繚繞的雲霧遮掩住了山間的一切罪行,依舊燦爛耀目。
在溫謹修自以為是的命令下,溫雪菱慢條斯理地坐在懸崖邊緣,靜靜欣賞著雲海和日出,對他的話恍若未聞。
“溫雪菱!我在和你說話聽到沒有?再不喊人來,四弟就堅持不住了。”
他也曾跟著神醫二哥學了一些皮毛醫術,指尖下的脈搏出現了瀕死之狀,再不救治就來不及了。
溫謹禮身體的溫度,在一點點降低,剛要開口就嘔出一口鮮血。
像極了之前慕青魚在他面前氣急攻心吐血的樣子。
嗓子早已發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髒汙的手緊緊拽住三哥的衣袖,嘴唇動了動,企圖告訴他真相。
可溫謹修只顧著罵溫雪菱,並沒有看到他無聲張開的唇。
金色的陽光逐漸偏移離開小平臺,崖下的冷風,更是將四周散開的雲霧又漸漸吹攏過來。
溫雪菱坐在崖邊,自在地晃動著腿,絲毫不懼怕深不可測的懸崖。
“求我。”
輕飄飄的兩個字,卻如大山一般壓在溫謹修的心頭。
她垂下眼睫,與溫謹修對視。
從下往上看本就帶著仰視的被動,又見她平靜無波的眸子裡毫無兄妹間的溫情。
如此境地,溫謹修一點也不懷疑,她隨時都有可能離開這處平臺。
再愚蠢,他都發現了周圍迷霧不對勁的地方。
若不是方才那一縷照耀到此處的金光,上方的人根本發現不了這處小平臺。
眼看著迷霧又要將小平臺遮掩,溫謹修嚥下心底不屑和怒意,耐著性子說道,“菱兒,別任性了。”
“四弟現在渾身都是傷,必須要趕緊送回府救治,否則性命危矣!”
溫雪菱的行為在他看來太過惡毒,奈何他現在處於被動局面。
來時,他就聽人說起過迷霧瘴林危險重重,御林軍之後也不會再涉足此地,將會從另一個方向往黑風寨前進。
若溫雪菱不去喊人,別說瀕死之狀的四弟,就是他都未必能活著走出這處斷崖。
溫雪菱收回落在溫謹修身上的視線,繼續欣賞即將到達山尖的日出。
像一個金黃圓潤的蛋黃。
小時候,在花溪縣的餐桌上,只要孃親外出採藥不在家用膳,不管家中有多少的雞蛋,永遠都沒有溫雪菱的份。
哪怕有哥哥不想吃雞蛋,把自己的雞蛋給她,祖母也會搶過去自己吃。
這個老婆子也不怕噎死自己,大口大口吃著用孃親進山採藥換來銀錢採買的雞蛋。
以至於溫雪菱的身子,比同齡的其他女孩要瘦弱很多。
慕青魚心疼她,時常給她燉一些滋補的藥膳,出門前給她端到屋子裡,讓她等涼了再喝。
可孃親的腳步剛剛離開家,藥膳轉頭就被黑心祖母搶走喝了。
哪怕補到流鼻血,祖母都不願意把藥膳留給她。
溫雪菱的思緒沉浸在回憶中,眸底凝聚起更多的冷意,沒有理會溫謹修那些虛偽的假話。
直到金光升至山尖,她才緩緩起身,做出要離開的動作。
崖下傳來溫謹修氣急敗壞的吼聲,“好!我求你!我求你救救四弟!”
多麼感人肺腑的兄弟情啊。
她悠悠轉身,居高臨下睥睨崖下的三哥,無波無瀾的聲音透著徹骨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