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志夾了一塊魚膾到他碗裡,“裴大人,人生苦短,及時行樂,陪夫人和公務沒有誰說不能同時進行的,何必拘泥在哪裡辦公呢?”
見著王書志一口一個夫人,他忽然對他這位夫人有了好奇,究竟是怎樣的奇女子能讓一個堂堂四品的朝廷命官做到如此?
“那你夫人是有何過人之處,值得你如此?”
王書志看著他,“裴大人此話差矣,我家夫人就是普通人我就該怠慢她嗎?她是我的妻子,不是我身邊的擺件。”
是他的妻子?
裴硯桉默唸著這句話,心裡像被一個什麼東西刺了一下,酸痠麻麻。
見他不說話,王書志又繼續道:“實不相瞞,夫人最近剛剛有了身孕,所以那日接風宴的時候我答應夫人早點回來給她做油燜大蝦的,這才提前走了。”
裴硯桉木然地抬頭看向他,“就因為這?”
王書志拱手道:“嗯,既是答應了豈有失約之理?而且,裴大人看著也不像是會計較這些的人。”
這話倒叫裴硯桉挑不出理了。
說實話,接風洗塵之風在官場由來已久,可有些官員藉此行賄賂之事,裴硯桉心中確實對這種風氣並不感冒。
而王書志今日這一番話對於他來說,心震撼不可謂不大,他彷彿開啟了另一個新的世界大門,看到了另一個不一樣的官場新貌。
看著王書志如此,他想起當初雲歲晚懷上第一個孩子的時候,他好像正在草擬朝廷賦稅新增條例的事情。
他幾乎很少見到她,即便每次能見上面也是說上兩句話就又忙去了。
別說做菜了,他似乎連關心都給得不多。
再後來,她意外失去了孩子,可他仍然在府衙忙,甚至連安慰都沒有給到。
如此一比較,他這個夫君似乎做得很失敗。
見他一副沉思狀,王書志湊過去道:“裴大人該不會從來沒為自己夫人做過吃食吧?”
裴硯桉一怔,回過神來看著他,沒作聲。
“那可曾煮過茶?陪著外出散心?或者一起賞月,遊街?”
裴硯桉眼裡的光越發暗了下去。
這一次換王書志愣住了,“那聊天?或是關心問候?逢年過節送個禮物?這總是要有的吧?”
裴硯桉喉結微動,開口道:“很少。”
王書志納悶地看著他,“那裴大人和夫人如何增進感情的?”
“增進感情?”
王書志點頭,“夫妻之間,總要靠著彼此的你來我往讓感情慢慢增加啊,不然這日子久了,感情不就磨得沒了。”
“可成婚的時候雙方就訂立了契約,是一輩子一起過下去的,怎麼會沒?”
王書志笑出聲,“裴大人果然是還年輕,這感情的事情我與你說不通,也許哪天你就能悟了。”
說罷他端起一杯酒拱手道:“今日請裴大人過來,一來是賠罪,二來是感謝,三來也是解大人心中對我的疑慮。”
“做官,不是非得坐在那張椅子上才叫做官。做官做官是‘做’不是‘坐’,總要走出去才能看清局勢。若是裴大人還是覺得我這官做得不到位,如實上告就是了。”
說到這裡他忽然嘆了口氣,“我也知道衙門中很多人對我有看法,譬如姚槐,我知道他對我一直有意見,若是猜得沒錯,他一定向你上呈過奏章了吧?”
裴硯桉看著他,並沒有接話。
“他是不是還說我監視他?限制他出城?”
王書志無奈地搖搖頭,“早前他出城我是攔過,不過當時我是想勸說他的,我問心無愧自然不怕朝廷查,可真查下來,我沒有任何問題,那姚槐該作何責任?”
“他是通判,雖有監督之責,可無中生有,他這仕途還能往上走嗎?朝廷難道不會對他有看法?”
裴硯桉一下明白過來,“所以你是在護他?”
王書志深吸了口氣,“護倒是談不上,只是覺得他除了一根筋之外,是個做實事的好官,我不想看著他折騰自己的前程。”
“那為何你不同他解釋?”
“依著他的脾氣能聽我解釋?而且就算我解釋了他也不一定能認同,我能做的也就如此了。”
一頓飯吃罷已經是月上梢頭了。
裴硯桉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不知為何,總覺得心裡像被一塊石頭一樣壓得難受。
王書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了天,重新換上一副笑臉:“裴大人,你看,有星星出來了,這雨大概不會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