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靈川頷首以示感謝:“明日你便帶著陸夫人離開青霖閣吧。歹人為何要針對青霖閣,我至今都沒有頭緒,只怕青霖閣還會遭遇更大的劫難,我不想讓你們涉險。其實,我從來沒有怨過我娘,生而為人,身不由己的事太多,我能理解。”
“好。靈川,你也要好好的,日後我帶你哥哥回來看你。”慕長璃說道。
“一言為定。”陸靈川抬眼,衝她微微一笑。
慕長璃應他的請求,沒有將他的真實心意透露給陸金氏,只是勸陸金氏離開了青霖閣。
臨行前,陸靈川一直背靠在防禦大壩的牆面後,直到她們上橋,這才轉過身,目送著轎輦消逝在群山坳。
陸金氏返回陸府後,將自己鎖在佛堂裡,誰都不見。
羅松調查陷入瓶頸,在慕長璃的再三請求之下,終於答應讓她參與其中,那晚,他終是拗不過她的懇求,將她混跡在金吾衛佇列中,帶入文德殿。
“一會兒無論大人情況如何,你都要在下一波金吾衛換班前趕回城門處,切不可在宮中逗留,帶你入宮我可是頂著掉人頭的風險。”
羅松再三強調道,慕長璃連聲回應:“知道了知道了,妹明白你已經說了八百遍,不累嗎?我不會亂來的。”
羅松帶著慕長璃輕功躍入文德殿後院,羅松畢竟是御前侍衛,輕功比普通侍衛要好得多,帶一人也不易被人察覺。
文德殿內,霧靄繚繞,朦朧間,陸錦宣一襲純白帛衣,拄著一柄楠木杖,竭力站起。
他沒走出幾步,便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他撐杖再度起身,試圖行走,一個重心不穩又摔倒在地。
慕長璃和羅松進殿時,正巧看見他趴在地上的慘象,她快步上前將他扶起:“錦宣,你還好嗎?我扶你起來。”
陸錦宣似是受了極大的刺激,一把撂開她的手:“我自己可以。”
在數次跌倒爬起後,慕長璃終於忍不住鎖了他的穴道,將他扶到榻上。
陸錦宣眼角微溼,眸光失望滿溢:“羅松,你跟我說實話,我的腿是不是廢了?”
羅松垂首不語,他的神態已給出了答覆,陸錦宣一下衝破穴道,手握成拳,用力捶打在雙腿上,邊捶邊吼:“為什麼不痛?痛啊快痛啊……”
他語無倫次,慕長璃不忍見他這般頹然,伸臂將他抱住:“錦宣,會好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慕長璃此番來,原本是想告訴他宸妃薨逝一事,但見他這副神情,她不忍再開口,只是抱著他,陪著他一起哀慟。
“長璃。”溫暖的擁抱讓陸錦宣清醒,他問道,“可有我阿姐的訊息?”
慕長璃鬆開手,目光飄忽:“錦宣,你好好養傷,一切有我。”
“你有事瞞著我,可是我阿姐出了什麼事?”陸錦宣捕捉到了她眸中的哀傷,追問道。
慕長璃抬起頭,凝視著他:“罷了,你早晚要知道。錦宣,宸妃……宸妃她去了。”
“不可能。聖上已答應我饒阿姐一命,不可能……”
陸錦宣面上血色漸褪,情急之下,背部腰部的創口也不慎撕裂,疼得他忍不住輕聲痛呼。
“錦宣,你別激動。不是聖上,是敵寇突襲青霖閣,宸妃心力交瘁而逝。”
慕長璃抬手,抹去他面上清淚,將手撫在他側頰,無聲地凝望。
陸錦宣抬眼,倏爾別過臉去,伸手將她的手打落。
“慕長璃,可是你將我阿姐行蹤透露給了敵寇?你背後的勢力究竟是什麼?”
陸錦宣斂起哀傷,挺起脊背,厲聲質問道。
慕長璃怔住:“錦宣,你怎會懷疑我?我的身份不便言明,但我絕對不會做出通敵之事。”
“是嗎?從清輝閣事件到青霖閣遇襲,你都在場。讓我不免懷疑你就是敵寇安插在大宋的奸細。”陸錦宣面上淚痕未乾,聲色卻已冷若玄冰。
他看向慕長璃的目光,也滿覆猜疑。
“你怎麼會……陸錦宣,沒想到我慕長璃在你心裡是這樣的人。好一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權當我犯傻,竟還冒著被殺頭的危險進宮看你。羅松,我們走。”
慕長璃話鋒一轉,起身,頭也不回地向殿門走去。
羅松看了陸錦宣一眼,忙起身去追她。
待他們踏出殿門後,陸錦宣堅挺的脊樑驟然塌陷,他雙手緊攥住錦被,背部創口灼痛愈烈,加之心傷,他早已身心俱疲。
“長璃,流水非無情。你原本是一個自由自在的賞金獵人,因為我,陷入到險境之中。我願舍我此生所有歡欣,換你一世長安。”
陸錦宣將心底的話,在無人之夜,對自己傾訴。
他望向殿門,視線逐漸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