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宣返回塔樓處時,雨停了,現場只剩下沈敬還在堅持搜救。
“沈捕頭。”陸錦宣喚他。
沈敬聞聲回頭,激動地一把丟下鐵楸:“陸大人,可算找到你了。”
在得知慕長璃淋雨發燒後,陸錦宣徑直去了慕家小院。
小院中的合歡開得正盛,有一半樹冠自小院牆頭延伸開來,展出一片花蔭。
陸錦宣立於花蔭下,抬手欲叩門,卻聽一陣腳步聲,緊接著,門開了。
映入他眼簾的是慕長璃蒼白的面龐,她一雙杏眼微腫,眼瞼微垂,卻在瞧見他的那一瞬驟然恢復了神采,她聲音微啞:“錦宣!”
一聲深情呼喚後,她撲進他的懷裡,淚如雨下。
“傻瓜,哭什麼,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陸錦宣將她緊擁在懷裡。
慕長璃雙手纏著紗布,她忍痛,將雙手交疊在一起,勉力在手背上劃了個圈。
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語:陸錦宣和慕長璃鎖了。
相擁良久,他們才彼此鬆開,陸錦宣注意到她受傷的手,心疼道:“這樣包紮怎麼行?快進屋,我替你重新包紮。”
慕長璃連連頷首,跟隨他走入裡屋,坐在床邊的臥榻上。
陸錦宣找來藥箱,卻發現金瘡藥已用完,他出門前去買藥。
他走到院中,正巧碰到慕夫人從伙房端藥出來,她見到陸錦宣,聲色微涼:“陸大人,您怎麼來了?”
陸錦宣感知到了她的敵意,答道:“聽說長璃受傷,我來看看她是否安好。”
“陸大人,你也看到了,我們家小璃出身寒門,怕是配不上你這位聖上面前的大紅人,也配不上三代功勳的陸家。民婦勸大人還是放手得好。”
“伯母,錦宣不知何處讓伯母不悅。但錦宣想對伯母說,錦宣早已將長璃視作家人,願伴她一生一世,絕不放手。”
慕夫人似笑非笑道:“希望陸大人記住今日之言,大人請回。”
陸錦宣輕嘆一口氣,在跨出慕家小院前,他停住腳步:“伯母,長璃喉嚨不適,食用荸薺可以潤嗓。”
“遼寇作亂,市價不斷高漲,荸薺緊俏,大人還真是不知朱門酒肉臭啊。”慕夫人的話語句句帶刺。
陸錦宣依舊恭敬回應:“是錦宣思慮不周,伯母有任何需要,儘管告知錦宣,錦宣定第一時間將東西送來。”
“不勞大人費心。民婦的女兒,民婦自己照料。”慕夫人在他身後將門重重關上。
陸錦宣轉身,嗟嘆一聲,合歡花瓣飄零,有幾絲落在了他的肩頭。
塔樓爆炸案謎團尚未破解,他沒有時間殤情,陸錦宣疾步前往縣衙,去找沈敬。
慕長璃還等著他來包紮,她等來的,卻是他因公務先走一步的訊息。
她眸中微光漸斂,自他們相識起,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我還有事,先走了。
也許,在他的心裡,她遠沒有公案重要。
慕長璃輕嘆一口氣,垂首望著手上的紗布發怔。
陸錦宣從慕家小院離開後,快馬加鞭趕回了皇城。
宋宗端坐在文德殿金座之上,陸錦宣踏入殿中,頓覺一陣壓抑。
“錦宣,可有尋到宸妃?”宋宗直接發問。
經此一變,陸錦宣對宋宗恭敬更甚從前,他屈膝跪下:“啟稟聖上,尚未尋到宸妃。錦宣辦事不力,恭請聖上責罰。”
宋宗面色極沉:“錦宣,朕念你陸家三代功勳,並未降罪於陸家,但宸妃一事,必須嚴懲,朕即使再寵愛宸妃,也必須給後宮眾人一個交代。”
宋宗言下之意,宸妃難逃一死。
陸錦宣是個聰明人,他當即意會到其中之意,卻做出了驚人的決定。
“聖上容稟,錦宣自知宸妃其罪當誅,錦宣大膽懇求聖上,讓錦宣代其受過,懇求聖上饒宸妃一命。”
他語畢,伏地跪拜,久久沒有直起身來。
宋宗見他這般,氣莫名消了些許:“錦宣,朕知你姊弟情深,但此乃後宮之事,你如何代宸妃受過?”
“聖上容稟,錦宣有法子能代其受罰,懇求聖上開恩,饒宸妃一命。”
陸錦宣伏在地上,這一聲聲“懇求”終於打動了宋宗。
“好,朕答應你。”宋宗終於鬆口,打消了處死宸妃的念頭。
一炷香時間後,陸錦宣手捧陸淨瑜封妃大典上所穿霞帔走來,當著宋宗的面披上,然後趴在行刑用的條凳上。
執行官手持慄木庭杖肅立在旁,用來擊打的那一面上包裹著鐵皮,鐵皮上還有倒鉤,看著十分瘮人。
陸錦宣留意到執行官的足尖微微張開,他在心中鬆了口氣,雙手握住條凳,靜待行刑。
宋宗身旁的徐公公上前一步道:“聖上御令,賜陸錦宣庭杖三十,即令即刑。”
陸錦宣由於試煉那幾年在逆境中求存,體質比常人好些,但這庭杖之刑殘酷非常,還未過半,他便已半昏過去。
宋宗坐在金座上,手掌一直緊附在金龍扶手上。
徐公公轉身,向其拱手道:“聖上,陸護衛怕是支撐不住了。”
宋宗說道:“朕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能不能挺過這一關,便要看錦宣的造化了。”
他此言其實是在暗示執行官手下留情。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