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行官會意,減輕了力道,但在連打了十幾下後,陸錦宣還是徹底失去了知覺,原本緊扶著條凳的雙手無力垂下。
霞帔上的金蠶絲繡線被倒鉤齊齊勾斷。
三十庭杖杖畢,宋宗吩咐徐公公遣了太醫來,自己離開了文德殿。
陸錦宣醒轉時,發現自己正身處文德殿偏殿,羅松在床榻前照顧自己。
“羅松,是聖上遣你來的嗎?”陸錦宣心下已明瞭,但他還是想聽到肯定的答覆。
羅松正在整理藥箱,聞聲回過頭,欣然道:“大人,你醒了。是聖上遣我來的,聖上還遣了太醫來看,想必是不會為難陸家了,大人你就安心養傷吧。”
“我沒事。羅松,眼下有件事需要你協同調查。”陸錦宣顧不得身上傷痛,吩咐道,“今日我發現遼寇和西夏在中原活動頻繁,我懷疑我們身邊藏有敵寇奸細,我需要你幫我……”
陸錦宣示意羅松走到自己身邊,對他低語一番。
“大人且安心,聖上遣我來此,除了照顧大人之外,也讓我協助大人肅清敵寇。羅松這就去辦,大人你好好養傷,切莫太過勞心傷神。”
羅松語畢,意味深長地望了陸錦宣一眼,告退。
他踏出文德殿,腦海中還回想著陸錦宣昏迷時,與太醫對話的場景。
來給陸錦宣瞧傷的是太醫令陳華,陳華如實道:“陸護衛受傷甚重,即使傷愈,恐怕也不能似常人般行走自如。”
羅松滿色驟黯,他懇請陳華盡力施救,陳華只嗟嘆一聲,再無下文。
他仰頭望天:“老天爺,請你保佑陸大人能早日站起來、走起來。”
羅松自皇城出後,先去了一趟陸府,將陸錦宣的情況告知陸家人。
陸金氏滿目悲愴,陸灃卻長舒一口氣:“聖上仁慈,此番沒有降罪於陸家,否則陸家可就真敗在著不孝女手上了。”
“宣兒都這樣了,你還是隻在乎陸家榮耀。榮耀、風光都只是家族歷史中的滄海一粟,唯有兒子,是真切伴在我們身邊的啊。”陸金氏再也忍不住,啜泣道。
這是她第一次不稱陸灃為“家主”,不以卑微的口吻同他對話。
羅松嘆了口氣,寬慰道:“陸夫人且安心,陸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會好起來的。”
“你不會懂的……家主。宣兒生死未卜,請家主准許妾身前往滄明塔,為宣兒祈福。”陸金氏收起淚水,聲色漸冷。
陸灃最煩女人哭哭啼啼,他不耐煩地一擺手,陸金氏和羅松一同踏出陸家大門。
“陸夫人,滄明塔日前被毀,晚輩離宮正是要查探此事,陸夫人不如去錦鯉池祈福,晚輩聽說那裡的錦鯉很靈驗的。”
陸金氏微微頷首:“好,謝謝你,請你務必照顧好宣兒。”
“晚輩定竭盡全力,照顧好大人,請陸夫人寬心。”羅松朝陸金氏抱拳行禮,扶著她步上轎輦,接著朝滄明塔趕去。
在滄明塔前,他和慕長璃碰到了一處。
“妹明白,你怎會來此,可是受錦宣所託,錦宣可來了?”
慕長璃主動開口向他打招呼,羅松近日在宮中,因此對他倆的感情進展一無所知。
“錦宣?慕姑娘,你和大人……”羅松欲言又止。
“我們在一起了。錦宣沒告訴你嗎?”慕長璃對他的反應感到有些奇怪。
“大人,還沒來得及告訴我。”
羅松和陸錦宣一樣,是個不會撒謊的人,他偶爾說出違心之言時,頭便會不自覺地輕晃兩下,不多不少,剛好兩記。
他的這一細節早就被慕長璃發現,她打趣道:“什麼叫沒來得及,大人公務真忙啊。”
“不是忙,他是……”羅松又卡殼了。
在聽完羅松的闡述後,慕長璃激動到無法自已:“庭杖三十!不行,我要去看他。”
羅松攔下她:“慕姑娘,我知你擔心大人,可大人現在身處文德殿,你總不能闖宮吧?”
慕長璃一跺腳:“現在怎麼辦?他現在一定需要人照顧,你又有任務在身,不能實時侍候在側,我又進不了宮……”
羅松嘆息道:“現在只盼老天慈悲,護佑大人了。”
“老天……對了,我還可以去錦鯉池為大人祈福。”慕長璃說著當即轉身朝錦鯉池跑去。
花朝節籌備工序已近尾聲,月土匕斜躺在花樹下的涼榻上小憩。
慕長璃的祈願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見四下無人注意時,走過慕長璃身旁低聲道:“巴蜀青霖閣,已被西夏兵圍剿,速去支援。”
“你是……”慕長璃驚愕,正欲回頭,卻聽月土匕說了一句“別回頭”。
慕長璃佯裝鎮靜,月土匕語畢,高聲說道:“姑娘,不如求一道平安符,可保佑心上人平安喏。”
慕長璃從月土匕手中接過平安符,雙手合掌緊握,闔上雙目,朗聲祈願:“錦鯉仙子在上,信女慕長璃在此真心祈求,祈求仙子保佑我的愛人陸錦宣平安。”
樹下,同在祈願的陸金氏聞聽陸錦宣的名字,走向慕長璃:“慕姑娘,你也是來替宣兒祈福的嗎?”
“陸夫人。”慕長璃睜開眼,微微福身道,“是的。”
陸金氏上前一步,牽住她的手:“慕姑娘,我方才聽到你說要去青霖閣,我可以與你一道前去嗎?”
慕長璃一驚,方才她與月土匕交談聲甚小,常人應該聽不見,陸金氏的耳力當真了得。
陸金氏見她發怔,接著說道:“其實,我與青霖閣閣主是舊識。”
她悽笑著,嚮慕長璃吐露出埋藏在心底近二十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