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夫人沒有答話，只是將自己的內力輸入慕長璃體內，慕長璃感覺真氣以她的身軀作為傳輸紐帶，半數被自己的經脈消化，還有半數則過渡到了陸錦宣體內。
慕長璃明白，鏡夫人是在救他們，便不再掙扎。
在渡氣完成後，鏡夫人這才解開慕長璃的定身，慕長璃將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發現他的脈搏已經恢復正常。
她長舒了一口氣，緩緩探下身，伏在他心口，聽著他不快不慢的心跳，微閉上了眼。
“阿宣，你快醒來吧，我在等你。”
她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默唸，經過這一系列的折騰，她已累極，就這麼伏在他的心前睡著了。
陸錦宣終於醒轉。
他抬手，卻觸到她的髮絲，他很意外自己竟然還活著。
是她救了自己嗎？
懷著這樣的疑問，陸錦宣展開手掌，在她的髮絲上輕撫幾記。
他的動作很輕、很柔，就似在撫摸一隻酣睡的小貓兒。
他撫著撫著，嘴角流露出笑意。
在輕撫數記後，他撐著手臂坐起身來，輕輕移動身子，一隻手託著小貓兒的腦袋，另一隻手支撐著自己的身子，悄咪咪地翻身下床。
他走到她身邊，將她抱起，放平在床上，然後調換了方位，自己伏在她的床頭小憩。
他也太累了，幻境試探一無所獲，深入敵營的任務惜敗，這一個又一個的瓶頸，讓他不禁憂心忡忡。
他伏了一會兒，又抬起頭來，蹙眉凝思。
此時，鏡夫人從外面進來，她穿著一身喪服，釵環盡卸，就連臉上的胭脂也擦去了。
她捧著一件衣裳，走到陸錦宣身邊，陸錦宣正要起身行禮，她做了個噤聲的姿勢，示意他將衣服換掉，再來尋她。
陸錦宣頷首以示感謝，他換上鏡夫人為他準備的衣服，沒想到還挺合身。
那是一件月白色絲綢長衫，他原本俊美無匹的相貌，再配以這一身長衫，更添幾分儒雅。
他一頭青絲用銀質發冠束了，只以銀簪相挽，倒顯出了一派儒將的氣質。
陸錦宣迅速換好衣服，回到窯洞前，慕長璃已經甦醒，鏡夫人守在她的床邊，同她說話。
見他走來，兩人皆是一怔。
慕長璃看他的眼神，是驚豔亦是欣喜，他這一身打扮，將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提了出來，頗有丰神雋秀之姿。
鏡夫人的眼神則看不出是喜是悲，隱隱有股戀舊之意，一向有神的目光，此刻驟然柔和了好幾個度。
“沒想到，還挺合身的。”
兩道目光在他身上流連片刻後，鏡夫人開口道。
陸錦宣躬身抱拳向鏡夫人致謝，鏡夫人這才告訴他們，這件衣衫原本是她想要贈予月郎的禮物，以賀他與心上人共結連理。
但在發生了那場不愉快的爭執後，這份禮物終是沒有送出手。
慕長璃聽了她的闡述，這才仔細觀察了一下那件衣衫，豔羨道：“蘇繡……鏡夫人，您的手真巧。”
鏡夫人和藹一笑，語氣愈發輕柔：“長璃，怎的還喚我鏡夫人，你……就不能喚我一聲姨？”
“我……”慕長璃依然有幾分猶豫，倒是陸錦宣的話觸動了她，他勸她珍視尚在人世的親人，莫要待親緣散去，方知悔恨。
慕長璃覺得他的話很是在理，終於改口，稱鏡夫人為小姨。
鏡夫人笑了。
這一笑，不是禮節性的微笑，也不是秉持優雅而勉力綻出的微笑，而是發自內心的、喜悅的笑。
“小姨，其實第一眼見您的時候，我就覺得您可親了。只是長璃這一路經歷太多事，不敢再輕易付出感情。”
慕長璃說著，向前探身，抱住鏡夫人的腰，對她吐露了心裡話。
鏡夫人輕柔地回抱住她，輕拍著她的背。
一記、一記，輕柔間充盈著熾熱的愛，慕長璃抱著鏡夫人，竟真的感受到了尋到家人的喜悅。
陸錦宣站在一旁，漸漸潤了眼眶。
他想起了阿姐，想起了孃親，甚至想到了一向與他不和的父親……
只可惜，無論他的思念幾多烈，他們都不會再回來了。
“好了，小姨，我們說正事吧。”
慕長璃鬆開鏡夫人，抬眸望向陸錦宣，卻看到他眸中隱現淚光，她關切道：“阿宣，你沒事吧？”
“我沒事。”陸錦宣抬眸，竭力將眼淚鎖在眼眸，接著轉換話題道，“我記得我在幻境中昏迷，我們是怎麼出的幻境？”
鏡夫人不發一言，慕長璃知她心中尚有哀思，便搶先作答。
“阿宣，是姜悅前輩，犧牲了自己，換得了我們平安。”
陸錦宣聽了她的話，又看了看鏡夫人身上的喪服，更證實了自己的臆測。
其實在他看到鏡夫人進來時，就留意到了她的服飾和麵上未完全風乾的淚痕。
看來他的猜想沒錯，姜悅為了救他們，犧牲了性命。
“對不起。”陸錦宣此時除了致歉，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停頓一記道，“我定會手刃暗害大樹的真兇。”
鏡夫人轉向他，將姜悅最後的遺言原原本本地告知於他，她替姜悅再次提醒陸錦宣：替大樹報仇。
這個提醒並不多餘，鏡夫人將它當作是對姜悅的交代，也是為這段友情，畫上一個句號。
慕長璃見他們都一臉悲愴，安撫道：“小姨，阿宣，你們別再難過了。姜悅前輩在臨走前，將幻術催眠傳授給了我，我可以再開幻境，終會尋得真相的。”
“不可。”鏡夫人當即制止道，“幻術催眠太傷內力，你根基不穩，切不可輕易動用，否則會有功力盡廢的可能。”
“可是……”慕長璃是個守信之人，她寧肯自己付出慘痛代價，也要完成恩人的囑託。
鏡夫人思忖須臾，道：“我想起姜悅曾對我說起過一件事，不知道這會不會是個線索？”
陸錦宣和慕長璃齊齊轉頭看向她，一副洗耳恭聽的神情。
鏡夫人說道：“姜悅曾告訴我，她當年被一夥惡徒圍攻，耶律行曾用一罈酒，就引得惡徒自相殘殺。我覺得，此處甚是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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