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仙搖搖頭,如實道:“秦家乃製藥世家,秦家後人大多天生便對藥物敏感,那日在囚室,她只聞到藥渣味兒,便知那是我意無念,其敏銳實非常人所能及。”
“可是,長璃是慕夫人的親生女兒,又怎會是你的胞妹?”陸錦宣不解道。
秦月仙走近數步,壓低聲量道:“近日我與慕夫人相處,發覺慕夫人甚是可疑,似有什麼事瞞著大家,我覺得她並不似表面看起來這般和藹。”
秦月仙的話提醒了陸錦宣,在他去面聖之前,慕夫人曾特意跑來給他送驅寒的熱湯,之後他便控制不住體內寒毒,難道真是慕夫人在從中作梗?
陸錦宣微怔須臾,道:“茲事體大,待錦宣暗中查清,再報與前輩知曉。”
“多謝,勞煩你了。”秦月仙向陸錦宣作揖道。
陸錦宣忙將她扶起:“晚輩怎敢受前輩如此大禮,前輩且安心,前輩所託之事,晚輩定會記在心上。晚輩還有其他事,先行告辭。”
秦月仙看著他轉過身,忽然叫住他:“陸大人。”
陸錦宣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前輩可還有其他吩咐?”
秦月仙淺笑一記,道:“陸大人,不論長璃是否是我胞妹,我都願交她這位摯友,還請你好生待她。”
秦月仙雖尚未明瞭慕長璃的身世,但她此時儼然已是一副長姐如母的姿態。
陸錦宣微微頷首,保證道:“前輩且安心,晚輩對長璃,絕無半分假意,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亦不會變。”
秦月仙在得到陸錦宣的保證後,露出釋然的微笑。
陸錦宣在月土匕絮絮叨叨的叮嚀聲中走出月家小屋,他騎著一匹黑馬,慢慢悠悠地在雪地裡踱步。
陸錦宣手持韁繩,神情肅穆,他將自己與慕夫人每一次打照面的情形串聯起來。
從林中生驚變,自己被人嫁禍是殺害江湖副盟主的那日,直到後來每一次與慕夫人有交集,每一次都有意外情況發生。
小樹林遭陷害那次,慕長璃始終都沒有說清楚慕夫人是如何脫險的。
倘若真如她所說,慕夫人被遼寇劫持,手無縛雞之力的慕夫人再機敏,都不可能在眾多遼寇的控制下全身而退?
倘若慕夫人是什麼絕世高手,她要脫身又何必等到被虜至小樹林再施招?
陸錦宣只怪自己當時得過且過,沒有及時查清真相。
慕夫人的身上有太多謎團。
尤其是這一回,以他倍增的功力,剋制住自己激發出的寒毒本非難事,但這寒毒為何會不受控制,迅速蔓延至心脈?
還有與失去理智的百里明陽搏鬥時,為何自己會驟然感到眼暈乏力?
在那日進宮面聖之前,他來不及用早膳,一個早上只喝了一碗慕夫人送的熱湯。
如此分析下來,慕夫人的確十分可疑。
陸錦宣輕嘆一聲,他思忖須臾,驟然拉緊韁繩,策馬朝慕家小院奔去。
純白狐裘大氅迎風揚起,雪地上驟然留下一串兒馬蹄印,陸錦宣加緊速度,終於趕到慕家小院。
通往慕家小院的小巷太窄,馬匹過不去,陸錦宣只得拴好馬兒,孤身進入小巷。
合歡樹的枯樹枝從牆頭探出來,他抬眼望了一眼合歡樹,驟然憶起盛夏時分,他立於花樹下,落英繽紛前,她推開院門,飛奔著撲入他懷中的情景。
這一幕一直烙印在他腦海裡,也正是這樣的溫暖,讓他生出渴望與她有一個家的心願。
如今,時移世易,沒想到自己再度踏入小院,竟是為了揹著她,調查她的母親。
陸錦宣想著,伸手推開門,走到院中,他想起在中毒記憶混亂時期,自己以“大樹”的身份與扮演著“錦宣”的她相處,那真是一段無憂的時光。
他斂起思緒,迅速調整狀態,開始搜屋。
陸錦宣翻遍整個慕家小院,全無所獲,最後他進入夥房,正巧此時天降驟雨,雨水透過伙房房頂,滴滴答答滲漏下來。
陸錦宣抬頭望見破損的屋頂,想著自己既來之則安之,不如幫她將屋頂修好。
他來到裡屋,脫下大氅,找來梯子,爬上屋頂,修修補補時,沒想到竟有意外發現。
在煙囪裡,他找到一封密函,還有幾錠金銀。
陸錦宣當即輕功下房,回到裡屋拆開密函,發現這竟是慕夫人以“緇衣特使”的身份,與遼國公主來往的信件。
難道慕夫人才是緇衣特使?
關於緇衣特使,陸錦宣也有所耳聞,甚至對其懷中敬仰之心。
他覺得,緇衣特使深入敵營,有勇有謀,值得尊崇。
陸錦宣萬萬沒有想到,他敬仰多年的緇衣特使竟然就在他認識的人中。
瞬間的驚詫過後,陸錦宣恢復理智。
單憑這些信件還不足以證明慕夫人是緇衣特使,更不足以消除她是敵國奸細的嫌疑。
正當他思忖時,忽聽院中傳來推門聲,他忙將信件收入懷中,忽然想到梯子還沒來得及放回原處,看來只能硬著頭皮出門應對了。
陸錦宣開啟門,卻見慕長璃站在門外。
兩人相見,彼此驚詫,慕長璃打量著渾身溼漉漉的陸錦宣,驚道:“阿宣,你衣服都溼透了,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你怎會在這兒?”
“我……”陸錦宣是個不會撒謊的人,他一時語塞。
他眼神中一閃而過的凌亂被她清楚的捕捉到,她追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長璃,我……那個梯子是我看你家漏雨,就想著幫你修一修屋頂。”
這倒是句實話,但他避重就輕地回答,仍讓她感到困惑。
“你一大早離開,我以為是陛下又急召你進宮,可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慕長璃不依不饒道,“阿宣,你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
“我……”他的回答又是這急人的一個字。
“阿宣,昨夜過後,我便是你真正的妻子了,夫妻之間貴在坦誠,若你真有什麼為難的事,也不該瞞著我,更不該揹著我,獨自暗查。”
慕長璃在進門看到梯子時,她便去伙房查探過,並且發現了搜尋留下的痕跡。
她當賞金獵人這麼多年,在痕跡覺察方面可謂是出神入化,在屋外時,她便已猜到屋內之人是陸錦宣。
只是她不明白,他為何要揹著自己搜查她的家?
難道是他發現了什麼,又難以對她言明?
慕長璃思至此處,心中陡然有些失落:原來在他心裡,還是沒有將她當成家人。
陸錦宣垂首思忖須臾,開口道:“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