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出一半,她驟然抬手捏住他的臉,愈加霸道地發出警告:“你再敢不聽我的話,我就用這樣的方式,來罰你。”
“你……”陸錦宣笑容驟斂,他面色一緊,微微躬下身來。
“阿宣,你沒事吧?”慕長璃忙鬆開手,緊張地檢視他的傷勢。
陸錦宣壞笑一下,一把托住她的後腰,將她拉到自己懷裡,緊緊摟住。
慕長璃的抬起雙臂,緊扣住他的腰,揚起小臉兒:“阿宣,你學壞了。”
“是嗎,還有更壞的呢。”陸錦宣語畢,微俯下頭,吻上她的唇。
冰涼與熾熱在碰撞的一瞬間,驟然與彼此相容。
紅燭將他們相擁的剪影投射在牆上,定格下這一溫馨的畫面。
有人在微光下出雙入對,就有人在陰霾中形單影隻。
李騫手持那晚答謝宴上,慕長璃雕刻的蘿蔔花,神情陰梟至極。
魏毅跑來稟告:“長史大人,開封城內未尋得慕姑娘蹤影,想必她已出城。”
李騫的目光始終沒有從蘿蔔花上移開,他陰沉著臉:“看來她早有預謀,她做這一切,並不是為了利用我,她自始至終從未信我半分,我不過是她佈局所需的一道障眼法罷了。”
魏毅滿臉困頓,他不明白李騫此話何意。
李騫此時才想明白,自己不過是慕長璃使得一個障眼法,她營救陸錦宣的整盤計劃中,他一點作用都起不到,只是為了保障重要環節能順利實施,這才假意與他結盟。
換而言之,慕長璃對自己早已起疑心,她利用自己想看看她究竟意欲何為的旁觀者心理,讓他在這段時日裡,暫且放下迫害陸錦宣的念頭。
說到底,她繞了一個大圈子,只是為了讓他停手。
可惜,他明白時,為時已晚,李騫白白錯失了一個能置陸錦宣於死地的機會。
李騫心下清楚,他之所以會暫停行動,是出於對秦月仙的感情。
心思深沉的女人可怖,懂得如何利用感情佈局的女人,更可怖。
經過此事,李騫對慕長璃有了新的認知。
她和秦月仙不一樣。
心思縝密的慕長璃,較之單純的秦月仙,前者更對他的胃口。
“我意本無念,難耐卿撩撥,終泥足深陷。”李騫望著蘿蔔花,繼續自言自語,“慕長璃,我想得到的,沒有得不到的,你,也不例外。”
魏毅一向木訥,萬事唯李騫馬首是瞻,但凡是李騫的命令,他都拼力照辦。
他跟隨李騫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李騫這般不甘又不慍的表情。
“長史大人,您放心,屬下定將慕長璃擒回。”
魏毅即使搞不清狀況,表忠心卻從未有半分猶疑,李騫也正是看中他這一點,才將如此木訥、心腸也一點兒不狠毒的魏毅一直看作心腹。
李騫也懶得解釋,只是說道:“不必擒她,一招打靶太沒意思,我更享受圍獵的感覺。”
“長史大人,您想去打獵?屬下這就去安排。”魏毅又一次錯會了他的意思。
李騫也不惱怒,只是擺手道:“不必了,金吾衛還有其他事,你去忙你的吧。”
魏毅應聲告退,李騫在他退下後,走到一處燭臺邊,旋轉燭臺底座,原本看似無縫的牆面驟然現出一道旋轉門。
李騫走入旋轉門中。
門內別有一番洞天,穿過暗廊,盡頭是一個實驗室。
實驗室裡存放著各種奇形怪狀的容器,裡面盛放著各色試劑。
李騫掃視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最裡面的一道牆上,他走向那堵牆,再度開啟牆邊燭臺上的機栝,牆面翻轉,裡面還有一間狹小的暗室。
暗室裡關押著一個女人,她渾身血汙,單薄的衣衫早已破敗不堪。
她手腳上都戴著枷鎖,銬著她的鐵鏈比她兩隻手腕並在一起都粗。
那女人一見到李騫,如見踩狼虎豹一般,嚇得直往後縮。
“還想往哪躲?出來!”李騫說著一把揪住鐵鏈,把那女人連拖帶拽地揪出暗室。
“你不是騫哥,騫哥不會這麼對我……你不是騫哥。”
那女人雙手握住鐵鏈,想要控穩自己的身子,但她的力氣太小,瞬間就被李騫拖出暗室。
她邊掙扎,口中邊細細碎碎地重複著這一句話。
“都是你!要不是你背叛我,我如今已是大宋皇帝,都是你,是你背叛我!”
李騫將女人的小聲碎念聽得一清二楚,他雙目泛紅,整張臉都黑了,五官擰在一起。
他原本還算俊朗的面龐,此時與地獄森羅無異。
“秦月仙,是你逼我的!”李騫望著遍體鱗傷的女囚,目光陰狠道。
“你不是騫哥,騫哥不會這樣對我。你不是騫哥,你……”骨瘦如柴的女人驟然抬眼,眸光閃過一絲微光,她猛然拾起鐵鏈,向李騫抽去,用盡氣力咆哮道,“你不是騫哥,你不是騫哥,你不是,不是!”
“我是騫哥,我是你的騫哥,只要你當初將我意無念下到太子的藥膳裡,太子病危,小皇子登基,我義父便能攝政,繼而奪取大位。我再設法除去我義父,我便是皇帝!”
李騫任由她抽打著自己,在受了幾記之後,他猛然伸手,扼住她的咽喉,將她摁倒在地。
他似瘋了一般,將自己當年的謀劃,和盤托出。
秦月仙常年挨餓受凍,身子已破敗不堪,她被李騫摁在地上,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一滴淚自她眼角滑落,融入她蓬亂的長髮裡。
李騫沒有發猛力,只是教訓她一番,接著將她從地上拎起,“扔”到桌腳邊。
“我意無念的至強版,不借助任何外力,便能攝人心神,我要你調配出世間至強的致幻藥,我要天下百姓,唯我獨尊。”李騫徹底失去理智。
秦月仙卻似尋回了幾絲神智,她輕聲應道:“真正的王者,是以心中仁義為憑,讓百姓心悅臣服。”
這句話,是太子對她說的。
也正是因為被太子的一番肺腑之言打動,秦月仙對太子由敬生愛。
“騫哥,你當初同我好,不過是為了利用我為你煉藥,你對我,本無真意,又何來執念,這就是我將新藥命名為我意無念的深意。”
秦月仙說著,又滾落下一滴淚。
“可我確是真的愛過你,就算你用藥物控制我,逼我在自盡與謀害太子之間做出抉擇,我依然沒有想過,傷你半分。”
秦月仙的話勾起李騫諸多回憶,他雙目愈發猩紅,大吼著讓她莫再多言。
懂得利用感情的人最可怖。
自己何嘗又不是個可怖之人?
但在李騫的心裡,感情和權勢,他所求的,始終只有後者。
秦月仙的一腔痴情,終是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