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數枚箭頭已整個兒刺入她的面板,且不看其他傷痕,光是背上的箭傷就夠觸目驚心的。
她確是有著一副極堅強的性子。
這一點,與陸錦宣十分相似,也難怪,她能讓他念念不忘。
陸金氏正愣神時,只見銀玉叩門起來,道:“治傷這事兒還是交給我吧,陸夫人大家閨秀,怕是看不得這血肉模糊的場面。”
陸金氏將剛要伸出的手縮回,對銀玉道:“確是如此,那就辛苦銀玉姑娘了。”
陸金氏步出屋外,銀玉替慕長璃處理了傷口,順帶問起紅霜與陸錦宣結仇一事。
慕長璃坦言,當年的姜大樹之死,並非是表面看起來這般簡單,她懷疑,此事與龍隱有關,銀玉聽罷,對她的觀點表示贊同。
“阿宣是龍隱少主,那麼龍隱組織的人必定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去遼國,他們必定會在途中設伏。”慕長璃凝思須臾後,總結道。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半道劫人,這不等同公然抗旨嗎?”銀玉大驚道。
慕長璃輕嘆一息:“他們本就存有顛覆皇權之心,還會在乎抗旨嗎?”
銀玉聽她這般分析,忽然緊張起來。
假設他們真的成功將陸錦宣劫走,那麼陸錦宣也會受到株連,若他們奪權失敗,那麼陸錦宣也難逃一死。
這一點慕長璃在昨夜也想到了,她本想今早送別時提醒陸錦宣,沒想到自己還是中了李騫的埋伏,未能如約為他送行。
他應該會很失望、很難過吧。
慕長璃想到此處,愴然一聲長嘆,微垂下頭,長眉緊鎖。
正如她們預料的那樣,龍隱組織這邊,以百里挽晴為首的那一支旁系力量,已經在籌謀劫人之事。
事態正在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好在為首的是挽晴,她多少會顧念到他的性命。
又是一個無人入眠的長夜,黑夜蔓延角巷,在清冷月光下,慕長璃推開窗,卻沒有望見繁星滿天的夜空。
深夜寒涼,遠在軍營的他,此刻也在夜空之下,但卻是備受煎熬。
薛正咽不下白天被陸錦宣奪鞭之氣,在營地裡架起邢架,下令將陸錦宣按軍法處置,領軍鞭二十。
軍營的鞭子比臺獄的愈發狠辣,薛正擺了一桌簡餐,便灌烈酒,便監督行刑。
陸錦宣赤裸著上身,被捆在邢架上,刺鞭一下一下抽打在他身上,其聲震耳。
“大人!住手,要抽抽我!大人……”
羅松被幾名士卒摁著跪在地上,竭力想要擺脫鉗制,卻被壓得緊,只能眼睜睜看著陸錦宣的身上徒增數道血痕。
陸錦宣的寒毒一直未消,跋涉一整日,他粒米未盡,就連熱水都沒喝一口。
鞭子上的倒刺幾乎要刮斷他的經脈,卻未將他瞳中炯然的神采消弭半分。
他緊咬牙關,愣是未吭一聲。
心口的彼岸花在清冷月光的對映下,愈發殷紅似血。
紅色愈豔,陸錦宣面上的蒼白便更添一份,彼岸花毒驟發,瞬間將他的心力耗盡。
二十軍鞭終於受完,行刑計程車卒末了還大聲嘲諷一句:“一個大男人,還紋一朵小紅花,真娘!”
他此言一出,圍觀的眾士卒一陣鬨笑。
薛正悶了一口氣燒酒,正眼看了陸錦宣一眼,他沒想到,這麼一個看似單薄文弱的男人,在領受這二十軍鞭時,竟能不嚎一聲。
薛正在心中感嘆:真沒看出來,陸錦宣還是個硬骨頭。
經過此事,薛正對陸錦宣的印象稍加改善,他吩咐士卒放開羅松。
羅松當即撲到陸錦宣跟前,陸錦宣微垂著頭,艱難地喘氣,幾乎已是半昏過去。
“大人,大人!”羅松急喚兩聲,見他沒有應答,當即從周遭桌案上搶過熱酒,薛正朝士卒使了個眼色,士卒會意,任由羅松將熱酒灌入陸錦宣口中。
“大人,醒醒,堅持住!想想長璃,想想陸夫人,堅持住啊大人!”
提及親人,陸錦宣終於有了反應,他微抬起眼瞼,微聲道:“酒。”
羅松忙將酒碗遞到他嘴邊,他就著喝了幾口,恢復了一些氣力,對羅松道:“羅松,我想到了或許能徹底瓦解寒毒的方法,需要你配合。”
“大人,羅松一定竭力配合。”
羅松從未見過他這副慘像,著急地快要哭出來。
“好,今夜子時,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我,我自有辦法徹底化解寒毒。”
這一點施行起來可不容易,軍營裡無論何時何地都有崗哨值班,若想要調開看守在陸錦宣周圍計程車卒,得搞出點大動靜來才行。
雖然這很難做到,但只要是他的吩咐,羅松從來都是全力以赴地去完成。
“大人,你的傷,我擔心他們會再為難大人,大人你現在再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羅松其實也是個鐵血硬漢,平時也是人狠話不多的型別,但面對陸錦宣,面對這個他最在乎的兄弟,他的話自然也多了起來。
“別那麼多廢話了。我沒事,若我連這點苦都不能受,那又何談報效家國?”
陸錦宣抬起臉來,正視著羅松,一碗熱酒下肚後,他的精氣神恢復數成,眸中復現堅毅的神采。
羅松終於還是答應按照他的吩咐行事,他將衣物擱置在邢架邊後,掉頭離去。
無巧不成書,來劫陸錦宣的龍隱組織,竟就趕在子夜之前突襲軍營。
看守在陸錦宣周圍計程車卒也被抽調去抗敵,刑場上,只剩他一人。
陸錦宣屏氣凝神,心聚一念,方才在領受鞭刑時,他驟覺體內的寒氣會在遭受外部攻擊後,隨血液流動。
只要合理掌控好血液流速,就有希望將寒毒與彼岸花的極熱相融,徹底消除。
他清楚,只有在無干擾的情況下,才能精確感知到血液的流速和走向。
眼下,就是最好的時機。
陸錦宣驟然緊握雙拳,當寒毒流經彼岸花之毒所在的位置時,他驟然發力,一聲嘶吼過後,極痛湧至心頭。
他沒有放棄,一鼓作氣,凝聚內力,將寒氣與彼岸花之毒融合在一處。
又是一陣極痛煎熬後,陸錦宣雙臂向兩側發力,“哐當”一聲,緊縛住他雙臂的鐵索竟被他齊口掙斷。
寒風颳在他身上,撩起他鬢下的碎髮,暗夜裡,他宛若重生的戰神。
陸錦宣驟覺,自己體內充盈著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