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太溫婉安靜了點，已丟失了貓應有的天性。
“嫂子，抱歉。”林豫兮輕聲說，“剛才……”
“沒事。”劉芸照起身走過來，在她身旁坐下，親切地握住她的手，“阿夏，你們這樣很好，很好。”
“很好？”她沒有聽懂。
劉芸照笑了笑，那笑容有些慘淡。“我跟方之成婚這麼多年，從沒見他這麼彆扭的樣子……我以為他不會跟人鬧彆扭的。他對我，永遠脾氣那麼好，那麼溫文爾雅。”
林豫兮有些震動。她從劉芸照安靜的敘說中，感到了一種深沉的壓抑和痛苦。
“那些夫人們都很羨慕我。”劉芸照繼續說，“夫君在朝中那麼風光，但連一個姬妾都沒有。我這麼多年沒生出一兒半女，他也不嫌棄我。一有時間，他就親自給我煎藥，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這個病秧子……她們都說，哪個女人能有這樣的福氣？唉，阿夏，但是你能感覺到的吧？你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吧？”
林豫兮黯然無言。
“我以前也想不明白，直到見了你，我忽然明白了些。阿夏，你們說的話，我完全聽不懂。不是不懂你們談論的人和事，而是有些東西我永遠不能懂，我說不出那是什麼東西……他其實喜歡跟人爭論，是不是？但他永遠不會和我爭，永遠只是溫和地哄著我——可是我不想他哄我，我希望他罵我、恨我、和我生氣——我是不是瘋了，可我就是……阿夏，那些我不懂的東西是什麼？你告訴我，好不好？”
“嫂子！”林豫兮握緊了女人冰冷的手。
劉芸照別過臉去，看著暗紅的火爐。她的神色與其說是淒涼，不如說是空虛與茫然。
林豫兮不知該說什麼好。林方之一定以為他的妻子很笨，但他不知道，每個人都會本能地感覺到愛與不愛。他是個負責任的丈夫，但女人需要的不是他的憐憫與歉疚。
可是她總不能勸嫂子主動離開哥哥，另覓良緣。這是嫂子絕對接受不了的。更何況，以他們如今的身份地位，這也不太可能實現。
她又一次感到為難，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在自己面前受苦，卻什麼也做不了。她只能握著嫂子的手，試圖給她一點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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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豫兮沒有在阿圓家裡守歲。她去同韓望南和樊慶等人吃了晚飯，然後回了自己在秋霖山下的家，去陪伴自己的男人和孩子。
火樹銀花在天空綻放，街上人聲鼎沸。但走到玉湖邊上，四周就安靜了下來。湖對岸的熱鬧好像隔著一層屏障，剛好可以欣賞，卻又不會給觀眾帶來過多煩擾。
龍野就喜歡這樣遠遠地看著人們，嘴角帶著一抹嘲笑。
來到正門前，簷下亮著各種各樣的燈籠。那都是龍野親手做的，有小兔子、小狗、小金魚之類，當然，還有一隻小海怪。
黃耳聽見她的腳步聲，就率先衝出來迎接她，繞著她轉圈。她俯身摸了摸它，和它一起走向後院。
她請了幾個乳母養娘來帶孩子，倒也不需要自己很操勞。但她的心思已完全被那個小傢伙栓住了，一回家就待在搖籃邊，看著她痴笑。出門在外，也總想立即奔回她身旁。
書房裡透出明亮的燈光，傳來孩子哼哼唧唧的聲音。她輕輕推門而入，見牆上貼滿紙張，寫著她看不懂的符號和圖案。這是龍野的新事業，他自從來了桑陵，對南方的植物大感興趣，最近找了幾個老農和藥房夥計，成天跟著他們認草木。
男人懶洋洋地斜倚在竹榻上，懷裡抱一本書，看得正起勁。一條腿直伸出去，用腳推著搖籃。
“喲，真會帶孩子！”林豫兮哭笑不得。
“回來啦？你家人還好？”
“好。”她沒有多說什麼。
“不去跟你的同夥們熱鬧一下？”他問。
“怎麼好意思我去喝酒，讓你在家看孩子呢。”她解下厚厚的外衣，坐在他身旁，奪過他手裡的書看了看，是一本非常枯燥的草藥圖譜。
大過年的，他就獨自在這看這個。不過她懂，對他而言，這才是最有趣的事。
她笑著摸摸他的腦袋，將書還給他，自己欣賞起安安吃手的可愛模樣。
看了一會兒，她又忍不住大發感慨：“哎呀，安安，人家一般都是三個月才會吃手，你兩個月就會了，可真是太聰明瞭！”
這句話她已經感嘆了無數次。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總忍不住逢人就講這事，雖然明知很傻，但根本控制不住這種炫耀的衝動，搞得整個海社的人都知道了安安學會吃手這一重大新聞。
對外，她宣稱這孩子是她收養的，說因為自己多年求子不得，所以養個孩子，向少司命招招子嗣。這在民間是常見的習俗，加上人人知道她特別喜歡孩子，所以也沒有遭到什麼懷疑。但幫她送走了一船侍女和小廝的樊慶，顯然隱隱猜出是怎麼回事。不過樊慶是可靠的人，對陳彥周也有一份故人之情。兩人心照不宣，誰也沒多說什麼。
“我也會吃手。快看，我聰不聰明？”龍野也把手放進嘴裡，“誇我呀！”
“傻子！”她被他逗得樂不可支。
“我還會吃你呢！”他說著，在她臉上輕輕咬了一口。
她臉紅了：“不，別當著孩子……”
“趁她還小，更要抓緊做做壞事啊。”
他拔了她頭上的簪子，輕輕撫摸她散落的頭髮。她正羞澀地閉上眼睛，他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對了，今天過年，應該不會有人來監視我吧？”
“那些人早就被我警告過了。”她溫柔地笑，“誰再敢踏入我的地盤，我就讓他們到湖裡餵魚！”
“那就好。”他點點頭，“那咱們動靜可以大一點。”
“喂，你——”她想要掙扎，但他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脖頸，立刻讓她渾身酥軟了。她順勢倒在了榻上，濃密的青絲如海波般漾開。
那本厚書落在地上，書頁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