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後,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在地上投射出一個個閃爍的光斑。林豫兮躺在吊床上,懷裡抱著安安。龍野則枕著大黃狗,在樹下四仰八叉。一家四口,都睡得無比香甜。
蟬鳴還沒興起,安靜的空氣裡,只有微風吹動樹葉的細微聲響。海桐花幽香醉人,牆上的薔薇花則飄來淡淡的甜香。各種花香混在一起,即使最名貴的寄塵香也難以比肩。
一片樹葉落在臉上,林豫兮一驚,睜開了眼。她摸了摸安安柔軟的身體,隨即想起,自己剛才做了一個夢。
夢裡,小時候的林阿栩飛快地走在鄉間土路上。她跟在後面,呼喚他,但他賭氣似地越走越快,把她遠遠甩開。她很害怕,很驚慌,不知道哥哥為什麼又生自己的氣了。她大聲地叫著:“哥,你等我一下!”但他的背影終究漸行漸遠,消失不見。
“討厭,夢他作甚。”她想著,把這事拋在腦後,然後起了惡作劇的心,把那片葉子輕輕扔到龍野臉上。
他睡得很沉,這樣都沒有醒。只有在她身旁,他才會如此放鬆。
她笑了,輕輕起身,把睡得像個綿軟的布娃娃似的安安放在他肚子上,自己走到前院去了。
“今天有邸報麼?”她問小廝阿恆。
“有。”阿恆給她拿來了邸報,又倒上一杯茶。她喝了一口今年春天的新茶,只覺神清氣爽,帶著舒暢的心情,把目光投向邸報。
首先入眼的,就是一篇彈劾林方之的奏疏。她看了幾行,覺得都是陳詞濫調,向後看去,卻忽然被一行字吸引住了。
“……以至出入宮禁,夜宿龍床。其圖謀不軌之心,已昭然若揭矣!”
“不會吧,他幹得出來這事?”她想起哥哥那一臉嚴肅的樣子,“這些人編瞎話也要動動腦子啊。”
她搖頭嘆息,把這邸報扔到一旁。
外面忽然跑來一人,喜道:“宗主!樊大叔回來啦!”
韓望南十天前已經回來,帶來了蘭島的訊息,然後他又去了蜉蝣島料理一些事情。現在樊慶也回來了。她精神大振,連忙換好衣服,帶著眾人去給樊慶接風洗塵。
席上,樊慶告訴她,芥島諸人對於是否歸還蜉蝣島,產生了一些分歧。馮老四等人執意不肯,但他們是少數,最後投票,大多數人還是同意了撤軍。
“跟馮老四這廝講話太費勁了。”樊慶說,“嘴都說破,他還是不明白現在的情況。”
“辛苦樊大哥了。”林豫兮笑道,“你看他不會生事吧?”
“不會,拿了宗主的手書去,給他念了一遍,他兒子又跟他好好講了講撤軍的緣由,他也就心服了——那孩子一句話就說得他啞口無言:‘如今朝廷全面開放海禁,稅賦那麼低,還答應准許百姓議政,難道我們綁架船東們繼續跟我們做海賊?’哈哈,虧得宗主送他家馮舒文去讀書,現在好靈光一小孩,比他爹強得多!”
“這孩子十八歲了吧?”林豫兮問。
“是。”
“你多帶帶他,也讓他四處走走,長點見識。”
樊慶點點頭,又命人搬來一個箱子,揭開一看,盡是些珠寶和衣物,流光溢彩,令人目眩。林豫兮正要問,只聽樊慶笑道:“宗主,大家聽說你養了個漂亮女兒,都給你道喜呢!”
她心頭一暖,看著那些雜七雜八的俗麗之物,只覺它們是天底下最貴重的寶藏。
“年底就能回芥島了吧……”她想起那碧藍的海水,想起自己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們,感到一顆心像小女孩一樣雀躍著,似乎已經揚帆起航。
“我們抓緊和朝廷交接。”樊慶說,“朝廷那邊呢?真能兌現承諾?”
“這次我相信林方之。”她說,“他若是公然欺騙我們,還怎麼取信於天下?還搞什麼變法?”
她帶頭舉酒,筵席熱鬧起來。眾人嬉鬧到晚上,才漸次離去。等大家都散了,她和樊慶單獨聊了聊。這時候,樊慶才說:“宗主,還有一件事。”
見他那謹慎的神情,林豫兮就知道這是一個壞訊息了。
“請講。”
“陳二留守樗洲赫莎城的郭大和烏大頭,得知陳二已死,送來了投降信。柴興也送來訊息,說他打下了赤蛇灣……只是,妖妖那小娘皮乘船逃了,不知去向。”
林豫兮殺心頓起——沒想到這小東西還有幾分能耐,竟能從她的爪牙下逃脫!早知道就再多派點人去,把她碾成肉醬。
樊慶急忙說:“我們已經致信各個碼頭,讓他們搜尋她。她從赤蛇灣逃走,只乘了一艘小船,糧食和水都不多。大概只會就近往渙海諸國或雪國逃。”
“萬一她逃回梁國呢?”林豫兮感覺自己的聲音冷了下來。
“不會吧?陳二的手下在梁國就是個死,她敢自投羅網?”
“我看她不簡單。那雙眼睛,是狼的眼睛。”林豫兮說,“她在梁國,有什麼熟人沒有?”
樊慶只得應道:“我去打聽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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