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自會如此,但聽說徐元瑞是個色中餓鬼。十五六歲就跟家裡婢女私奔,拋棄父母,在外面浪了十幾年。後來又迷上林順卿,神魂顛倒。林順卿捨不得陳賊,找他一哭求,他就什麼忠孝節義、國仇家恨都忘了。”
“啊!若真是這樣,那也實在是無恥之尤了!”
龍野心想,比起剛才那玩弄權術的徐兆麟,好像這個色中餓鬼還要更可愛一點。
“在下聽說過一個故事,跟諸君都不一樣。”一個矮小而醜陋的男人笑道,“我曾聽樂州的朋友說,他見過陳賊。這陳賊,其實是一個極其風流漂亮的男子。”
不要說龍野,連旁邊的賭徒們都停止了吆五喝六,豎起耳朵,悄悄偷聽。
“陳錫仁和徐元瑞的關係沒你們想的那樣簡單。據說啊,這陳賊不僅和林順卿有一腿,和徐元瑞也有一腿。但最終因愛生恨,所以才殺他全家。然而徐元瑞仍然不恨他,無怨無悔……”
接下來,龍野聽到了一個蕩氣迴腸、催人淚下的三角愛情故事。其情節之豐富,感情之糾葛,超過了他看過的天下各國的任何一本書。他聽那人講了足足半個時辰,直聽得心潮起伏,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曾喝醉酒和陳君做了什麼。
“太感人了。”鄰桌一個賭徒喃喃自語,“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龍野點點頭,感到徐兆麟的形象在這個故事中得到了昇華。他起身走到櫃前,在臉色發白的掌櫃面前放下一枚銀錠。
“再給那桌朋友加點酒菜吧。”
掌櫃一愣,收了錢,連連感嘆:“先生雅量,先生雅量!”
龍野笑了。那掌櫃似乎以為他在故作寬容。其實他出錢只是因為欣賞那個矮子講的好故事。他不僅不生氣,還覺得挺有意思。
他本就不在乎別人怎樣看他,因為無論他在別人眼中是什麼樣子,他自己永遠會喜歡自己。
“小黃,哪怕有一天阿夏誤解了我,我也會繼續好好活著。何況他們這些無關緊要的路人甲乙丙丁?”他摸了摸狗頭,唱著歌兒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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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林豫兮回到家,沒有去看安安,先來到了書房。
龍野在畫畫,像在浮嶼時一樣,似乎忘記了這個世界。她遲疑一下,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他。
“今天還好嗎?”他柔聲問她。
“嗯,社裡沒什麼事,去了趟錢家報館。”她說,“最近有一些傳言,關於你的……”
“我聽到了。”他笑了,“今天下午在酒肆聽到的。有人說我故意放走了陳君,是不是?”
“是。”她不再掩飾自己的擔憂,“是不是你舅舅放出的風聲?這個罪名可太大了,我只怕……”
“小海怪也會怕?”他轉身攬住了她的纖腰,“別怕,現在不像以前了,就算他們再懷疑我,沒有任何證據,還能拿著幾張小報來抓人不成?”
她知道這點,但還是不放心:“敵暗我明,他們會不會另有什麼陰謀?畢竟……”
畢竟他還有那麼多要命的秘密。
“淳州是你的老家,很多人都非常愛戴你,上下都有你的朋友。桑陵應該還是安全的吧。反正我們也快走了,是不是?就算有什麼變故,我們隨時上船逃走就好。”
“要不……你還是先回芥島吧。”
“不。”他立即拒絕了,“我說過了,以後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她只是試探一下,聽他這麼回答,就沒法堅持了。她其實也不想和他分開,害怕他再度消失得無影無蹤,害怕這來之不易的溫馨小家又散掉。
“好吧,我們儘快一起走。”她俯身親吻了他的額頭。
“金主大人,有件事要徵求你的許可。”他說。
“嗯?”
“我要在你的豪宅裡挖一條地道。”
她啞然失笑:“喂,還叫我別怕,我看你才是怕得不行吧!我倆要走,也是帶著我手下一群人一起撤退,用得著倆人偷偷摸摸從地道里逃亡?那得落魄到什麼程度啊?”
他正色道:“世事難料。你不也有隻靠一條小船逃生的時候麼?”
這句話讓她無言以對。她想了想,說:“好吧,那我派幾個人來幫你,你們別把房子挖塌了就成。”
“不說這個了。來,你看,安安畫的畫。”他從桌上拿起一張花花綠綠的紙。
林豫兮仔細看了一眼,大喜:“畫得真好啊!咱們安安真是天才,這麼小就會畫蝴蝶了!”
“……我怎麼沒看出來是蝴蝶?”
“那是你傻!”林豫兮頓時指著那張圖,數出了五六隻“蝴蝶”來。方才的憂慮稍稍散去,她的心被這五顏六色的圖案給填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