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怪

第37章

“不知道誒。”

“他令尊大人和堂兄都在工部任職,朝廷的官船都是他們管的桑陵船廠造的。”錢蕭最關心時事,每月都看何先生從沫陽抄回的邸報,對朝廷人事瞭然於胸。她開玩笑說:“難道他時來運轉了,何家要給他一大筆財產?哇,那我們可不可以雞犬升天?”

“快醒醒吧。”林豫兮說,“還不趕緊添柴!”

水終於燒好,她們泡了兩杯茶,讓錢蕭端了過去。過了許久錢蕭才回來,滿臉怒色:“老大,這人好生無禮!”

“怎麼了?”林豫兮問。

“他竟敢罵何先生啊——我長這麼大,還沒見有人敢罵何先生的!”

林豫兮皺眉:“你偷聽人家說話?”

“不是我有意聽的,他聲音太大了。”錢蕭說,“我又不好進去,只能站在門外等著。唉,本來以為他們兄弟重逢會抱頭痛哭呢,沒想到竟是這樣。”

“別管他們。快來幫我熱點飯菜拿過去,何先生還沒吃午飯。”

錢蕭依然在氣剛才的事:“你猜他說什麼?他說何先生腦子壞掉了,自甘墮落,竟然在鄉下教幾個村童……”

林豫兮一聽此話,也有些不高興了,扔掉了手中的柴。

“何先生怎麼說?”

“他什麼也沒說,就任由人家罵啊。”錢蕭愈發憤懣,“走吧,村童,咱們去給那傢伙一點顏色瞧瞧。”

她們走到院子裡,那裡豎著許多捲成圓柱的草蓆,是準備讓小孩子們下午來試砍的。錢蕭向林豫兮使個眼色,她立即明白了——何家兄弟二人此刻正坐在窗前,正好可以看到院子裡的場景。

她點點頭,從一旁架子上拿起一把開刃的刀,走到一根草蓆前。

“孩兒們,過來啦!”錢蕭拍手吆喝道,“讓林姐姐給你們砍個草蓆看看!”

小孩子們放下碗圍了過來。林姐姐在他們心中就是青萍浦的大王,能有機會看她演示刀法,他們自然不會錯過。

看著那些仰慕的眼睛,林豫兮柔聲解釋道:“要砍得輕鬆,就要熟練控制刀刃的角度,保證砍的過程中刀刃不偏。所以那些基本的動作一定要標準,不要覺得練千百遍很枯燥。”

她拔出刀,利落地連揮三下,就將那粗粗的草蓆柱砍成了四段。切口平滑整齊,絲毫不拖泥帶水。

她微微側過臉,果然瞥見何無忌在窗前注視著她,神色頗為訝然。她傲然收刀入鞘,轉身走了。

“老大,砍得漂亮!”錢蕭跟在她後面竊笑,“他要再敢出言不遜,我們就把他也砍成四截!”

“別瞎說,他畢竟是長輩。”林豫兮說。

何無忌又待了許久。他們沒有再爭吵,好像漸漸談得入港。等他們終於走出那屋子,兄弟二人倒都帶了些笑容。

林豫兮疑惑地看著他們,很好奇他們究竟都說了些什麼。但這不是她應該問的,她只能將疑惑咽回肚子裡。

何三爺臨走前又看了她一眼,但那眼神與之前有些不同。她正試圖思索其中的差異,伐了一下午竹子的陳彥週迴來了。見了她,他從懷中摸出一個用草編成的蜻蜓,放在她的手心。她高興起來,便把剛剛那事拋在腦後,向他問起了山中的草木蟲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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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豫兮去交文章,何無逸卻說有事和她商量。

“豫兮,你不是一直想乘大船出海嗎?現在有個機會。昨日我堂兄說,我大侄女要嫁到定夷洲去,坐船要一個月,想請你去給她做個伴。他會給你報酬,三十兩銀子總是有的。”

“真的?”林豫兮激動得差點跳起來,隨即又有些懷疑,“我,我能做什麼?”

“你也知道,最近海上又有些不太平。”何無逸說,“我大侄女要嫁給定夷洲的望族田氏,陪嫁很多,只怕路上有賊惦記。你刀法好,在她身邊暗中保護她一下,好麼?”

“沒問題!”林豫兮放下心來,又問,“她是三爺的女兒麼?”

“不是。她是我大堂哥的女兒,生下來就沒了娘,一歲的時候父親又病故了,很可憐的。聽說她性格倒是溫婉,但倘若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也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對她多擔待些吧。”

“好的好的。”她滿口應承。

回到家,她興高采烈地把這個訊息宣佈給母親、哥哥和妹妹,只不過隱去了海上賊多這一段,只說要去給何大小姐作伴。陳翠聽了,有些擔憂:“哪有這麼好的事?讓你跑上一趟,就給你三十兩銀子?我一個月才三四兩呢。”

“最近偏有這些好事。”林方之說,“昨天張叔也跟我說,朝廷要選拔十八歲以下少年進鴻都學宮修習,馬上就有一場考試……”

“別去。”陳翠立即打斷他,“你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要做官。我們林家的人,再不要跟朝廷扯上關係。”

“娘,我知道。”林方之說,“可我問了何先生,他說張鶴年他們都打算去考,我們正好一起去。考不考得上還不知道呢,再說,就算真考上了,也只是去學宮長長見識,就算我真的想做官,又哪有那麼容易?”

陳翠聽了,也不再反對,算是默許。

“哥哥姐姐,你們都要走啊?”小阿圓撅起小嘴,“那誰陪我玩?”

林豫兮說:“你去找蕭姐姐陪你玩吧。”

“錢蕭可能也要走。”林方之說,“前幾天何先生跟我提起過,說沫陽有人找他校稿子,他沒時間,想讓錢蕭幫他去一下。”

“啊?那我們所有人都要走了?”林豫兮有些意外。

“八字還沒一撇呢,只是有可能。”林方之笑道,“不過要是真的就好了,我們就都能出去見世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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