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吧，去廚房漱漱口。”林方之拉著他逃離了這笑聲的海洋。
林方之找了姚家的僕人，帶他去了廚房。過了好一會，李虔東才笨拙地擦著臉出來，滿臉通紅。
看他那尷尬的樣子，林方之也不太同情他。這人著實討厭，被惡作劇捉弄一下也是罪有應得。只是他看那些人笑得太過分，覺得也該適可而止，這才出手幫了他一把。
李虔東毫無感謝之意，依然一副傲慢的神情。
“你是蘩縣人吧？”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林方之，像在審問犯人。
“是。”林方之不耐煩地答道。
“那你知不知道蘩縣有位櫟山先生？”
“不知道。”林方之懶得理他。
那李怪的臉上又露出輕蔑之色，哼了一聲，自己走了。
林方之好不惱火，心想自己下次要是再管他的閒事，那就是大傻瓜！
他沒有注意到，旁邊那亮燈的樓臺上，紗簾掀起了一角。有一雙眼睛在默默注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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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州，沫陽。
空氣中漂浮著煙塵，錢蕭連打了幾個噴嚏，又咳了幾下。
“姐，你今天好些了麼？”錢肅擔憂地問她。
姐姐最近偶感風寒，偏偏空氣又不好，看樣子病情愈發嚴重了。
錢肅沒敢告訴她，這些灰塵是怎麼產生的——這幾天滿城都在燒書，燒雕版。他出去閒逛時，親眼看見官兵把一車車的木板運到城隍廟前，點起沖天的火焰。
他開始佩服照水齋的袁老頭。他怎麼就這麼有先見之明呢，在宣德司的人入駐沫陽之前，就把自己所藏的有違禁風險的書都燒了。老頭子反覆叮囑他少出門，也不要讓他姐出門，他終於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很是感激。
後來聽說萬葉書院也被封了。又聽說萬葉書院的山長張秋水在一個清晨投湖自殺。這件事引起了轟動，有些人帶著輓聯跑到萬葉書院門口鬧事，最後統統被抓了起來。
要是錢蕭知道了這事，估計帶病也要跑出去鬧上一回。好在她一是生病，二是全部心神都在校閱的詩選上，幾乎不怎麼出門。錢肅也不敢再出去，形影不離地跟著她，端湯送藥。
他有些擔心何先生，向袁墨齋打聽他的情況，袁墨齋說他不在沫陽。他又偷偷問了許多來客，結果都說沒有聽到過什麼關於他的訊息。
沒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他放下心來，心想何先生和楊先生在一起，應該不會有事。
錢蕭皺著眉頭喝下一碗藥湯，抹了抹嘴：“好像好些了。唉，再這麼拖下去，書稿又要延期了。”
“還管什麼書稿啊。”錢肅說，“身體重要，別累壞了。”
“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林方之那傢伙又該笑我了。”錢蕭說。
“他怎麼會笑你呢？”錢肅安慰她，“他要是知道你生病了，一定急得跟什麼似的，馬上長出翅膀從京城飛回來看你。”
“小油嘴。”錢蕭笑著擰了弟弟一下，“淨胡說八道。”
“我才沒胡說呢。”錢肅放輕了聲音，“姐，我告訴你，林大哥從桑陵出發前跟我說了好多次，說你要是能和他一起去鴻都學宮就好了。他說他現在獨自去，想到什麼問題都沒人可以講，真沒意思。”
錢蕭臉紅道：“陳彥周不是人？”
“咳，你又不是不知道，真正能跟他談得來的，也只有你了。”
“我跟他才沒什麼好談的。”錢蕭雖這麼說，但卻掩飾不住笑意。錢肅看她心情好了起來，也跟著開心。
他怎會不知道姐姐的心意？她從小就對林方之有些仰慕。錢肅為此試探過林方之幾次，覺得他對姐姐也是有意的。只是錢肅有些擔心，林大娘可能瞧不起他們做媒的母親，母親顯然也嫌林家窮。這麼多年來母親的想法絲毫沒變，還是總在他們面前叨叨“寧為富人妾，不為窮人妻”的那套道理。
但現在他們姐弟豈會被她左右？她不同意又如何，姐姐可以找何先生和楊先生來為她做主啊。
他想象著恩師為姐姐主婚的場面，嘴角勾起了笑意。
“呆子，傻笑什麼。”錢蕭嗔道。
“以後你就知道了。”錢肅神神秘秘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