訊息很快來了。臘月初三,林豫兮和那群小女孩將被送入白鷺湖中的霽月島。
陳彥周在湖邊探查,發現湖邊早已戒備森嚴,未經登記的遊船不得入湖。那霽月島更是事先打掃了好幾遍,恐怕連島上的老鼠都清理得乾乾淨淨了。
想在臘月初三的晚上進入霽月島,只剩下了一條路。
林豫兮站在牆邊,指著牆上那幅粗略繪成的地圖,向眾人解釋他們的計劃。
“滿堂花醉的朱老闆,這次也是很費了一番心思。他請了沫陽最有名的幾個小唱,讓他們坐船到湖中,演奏淳州神樂,扮演水神降臨。我聽他們日夜在排練,找機會溜出去和他們搭訕,聽說是戊時從岸邊出發。”
“到時候你們先挾持他們的轎子,冒充成他們。戊時整,划船到島上。那個時候禽獸們剛剛開始在鹿鳴閣喝酒吃飯,而我們這群女孩子會在旁邊的斜陽院等候。等聽見湖上的神樂響起,我就偷偷跑出來,與你們會合。”
“然後我們殺掉樓下的守衛,放火燒樓。顧紉秋和鄭瑞藻用船把女孩子們渡到南岸,給她們些錢,讓她們往南邊的紹州逃。張鶴年先去北邊湖口打前站。其他人和我留在島上焚屍滅跡。最後我們都到北面鳧塘鄉的龍王廟會合。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眾人眼中燃起興奮的火光。
“對了,”她補充道,“不要害那些小唱的性命,把他們眼睛蒙上就行。”
陳彥周點點頭。
她又說:“這是最難的一關,這一關渡過,後面的事就簡單了。宣德司是最可怕的,因為他們手握密探。把他們殺光,沫陽官府的那幫酒囊飯袋,就沒什麼好怕的了。皇上的人死在沫陽,原因還這麼上不了檯面,到時候他們一定手忙腳亂,急著推卸責任、掩蓋真相。我們再趁亂把曹志成、蕭慎殺了,就大功告成。”
陳彥周說:“你一個人在島上,千萬要小心。”
他深沉的黑色眸子中沒有其他人的亢奮,而是滿含著擔憂。林豫兮心中一動,聲音柔軟了幾分:“你放心,相信我。”
她看向他手中的刀——她讓他帶著“居淵”。她相信他能把它用好。
安排妥當,他們拿來香燭紙錢,在院子裡燒了,大家痛哭一番。林豫兮帶頭點香,向天三拜,說:“何先生、楊先生,求你們在天之靈保佑我們殺盡惡人,為你們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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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三,黃昏。女孩們沐浴焚香,換上鮮豔的衣裙,乘著馬車來到白鷺湖邊。
“姐姐,我們要去幹什麼啊?”年方十歲的阿靜握著林豫兮的手,不安地問。這小傢伙只知道父親把她賣給了一個大娘,對自己的命運一無所知。
林豫兮微笑道:“我們去一個大湖玩玩,別怕。”
幾輛馬車在湖邊依次停下。四十二個嬌嫩的女孩列隊站在湖邊。浩瀚的白鷺湖在夕陽下泛著金光,放眼望去,湖上沒有一艘遊船。
她們乘船來到霽月島上。島上安安靜靜,別無閒人。一座題為“鹿鳴閣”的五層木樓張燈結綵,燈火輝煌。門口站著一眾持刀的官兵,戒備森嚴。
果然如林豫兮所料,她們沒有直接進那座鹿鳴閣,而是被帶到旁邊一座題為“斜陽院”的庭院中待命。伺候的婦人們又給她們重新梳理了頭髮,整理了衣服。然後給她們端來一些香餅、糖羹,讓她們吃。
林豫兮沒有吃,她怕這裡面有藥之類的東西。但看女孩們吃了,都沒有異常,方知自己多慮。
那些男人酒後就會來這裡吧。她環視四周。這裡有很多小房間,也有像這樣寬敞的大房間。牆上繪著香豔的畫,到處都是軟榻,角落裡微開的箱子中露出一絲金屬的反光——她看清那是一副鐐銬。她不知道這幽深院落裡還隱藏著什麼機關,心裡隱隱有些發毛。
不遠處的鹿鳴閣裡響起了歡快的音樂聲。看來,宣德司的“貴賓”已經來了。
夜色一點點降臨。音樂聲變得和緩起來。林豫兮豎起耳朵,等待著戊時到來,湖上飄來水神降臨的簫鼓之聲。
但她首先等來的是一個有些慌張的婦人。她拍手叫道:“姑娘們,都起來,客人讓你們到樓裡去。”
她心裡一驚——這跟老闆事先的安排不同。
事已至此,也只能聽其安排。她只得跟著婦人們來到鹿鳴閣,走上了最高層。
這裡視野開闊,四牆都開著巨大的窗戶,讓外面的湖光山色成為了一幅幅天然壁畫。雖是臘月寒冬,但牆角擺著燒炭的銅爐,室內溫暖如春。爐裡還焚了異域沉香,輕煙從獸首的口中氤氳而出,如夢似幻。
幾個絕色女子彈琴吹簫,唱著小曲。她們僅著薄薄的紗裙,曼妙的身姿若隱若現,令人遐想無窮。那一顰一笑,無不風情萬種。林豫兮縱然是個女孩子,看到她們那流動的眼波,也覺得臉紅心跳。
她們的美和何青青的美是不同的。何青青終究只是個少女,而這些成熟的女子,舉手投足都把女性的美髮揮到了極致。
然而,如此優雅的景緻,卻好像並不能吸引客人們。房間裡一片冷清。分坐在四周的白袍男人們面目嚴肅森冷,並無一絲酒徒嫖客的喜色。他們好像不是在聽豔曲,而是在開戰前會議。人人身旁都放一把寶刀,身軀挺得筆直。
仔細看去,那些慣會賣笑的歌姬雖然仍帶著溫柔熱情的笑容,但眼底卻有著掩飾不住的慌張。
她們渾身充滿誘惑,可這些客人們竟對她們無動於衷。這樣的客人,往往很難滿足,他們渴望的不是男歡女愛,而是眼淚和鮮血。
小女孩們看到這群充滿殺氣的男人,也很是害怕,不敢進去。
“快過去。”老鴇催促她們。
坐在首席的男人放下酒杯,看向帶隊的老鴇:“王媽媽,這些花樣,兄弟們都玩膩了。不如直入主題吧。”
王媽媽接觸到他陰冷的目光,身子不由得一抖。他們顯然是熟識的了,但她竟還是如此畏懼這個人,可見他有多麼兇殘可怕。
想到何先生曾落入他們手中,林豫兮心中一陣鈍痛,悄悄握緊了拳頭。
“好好。”王媽媽賠笑道,“是我們老闆糊塗了。大人們從京城來,什麼女子沒見過,實在是不必多此一舉……晉大人看看這些孩子吧。都嫩得掐出水。按晉大人的吩咐,還特意挑了個十歲丫頭。”
她說著,把阿靜推到最前面。宣德司千戶晉時樂的目光落在那小女孩身上,終於露出一絲讚許,說:“你們下去吧。”
王媽媽帶著歌姬和僕婦們退下了。把門輕輕關上。小女孩們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不知該幹什麼。
晉時樂看向其他男人,舉杯道:“兄弟們,最近諸事不利,所以弄來這些雛兒,讓大家見見紅,開個運。本想吃完飯再帶大家去享受,但看大家都無情無緒,對他們那些破節目不感興趣,不如就在這裡,玩點刺激的。四十二個小丫頭,最嫩的歸我。剩下的你們隨便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男人們依然不敢動,端坐著望著他。
晉時樂僵硬的臉扯出一絲笑容,站起來,將瑟瑟發抖的阿靜像拎小貓一樣拎起,抱在自己腿上,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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