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屬下們這才敢動手。他們依次站起，走到門邊，將女孩們一個個拉走。
“都看著我幹什麼？”晉時樂說，“放開點，暢快地玩吧。”
這就是宣德司了。號令嚴明，等級森嚴。屬下對上級敬之若神，畏之如虎。直到晉時樂下了這道命令，氣氛才開始活躍起來，有了那麼點酒肆娼樓的感覺。
林豫兮身旁的男人用粗壯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笑道：“你的眼睛真漂亮。”
林豫兮是真的發抖了。她還是第一次和一個陌生男人離得這麼近，那人撥出的濁氣噴在她的臉上，讓她一陣噁心。
她焦急地等待著湖裡的神樂聲。陳彥周他們要是再不來，該怎麼辦啊！
“別怕。”她面前的男人掰過她的頭，讓她直視著他。“我不是這麼猴急的人，我們慢慢來。”
他一手端起酒杯，放在她唇邊，灌了進去。林豫兮被嗆得咳了幾聲，酒順著脖子流進了衣領。
“你這眼睛讓我想起一個人，一個男的。”男人笑了，“在翠柳街逛了這麼久，還沒找到像他一樣能讓我銷魂的人。不知道你行不行？”
旁邊的人忽然笑道：“得了吧，裝什麼深情。那日折他的骨頭之時，可沒見你心軟。”
眾人一陣狂笑。林豫兮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麼，心裡只是越來越惶急。陳彥周他們怎麼還不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如果他們來了，卻找不到她，能不能猜出她已在樓上？她忍不住偷瞥那男人放在膝邊的刀，心中冒出了衝動的念頭。
窗外忽然飄來一陣縹緲的音樂，神聖又空靈。她猛然回過神，鎮定下來。
男人的手也從她下巴上鬆開了。他拿起佩刀，站了起來。
“別擔心。”晉時樂慢條斯理地說，“只是朱老闆安排的節目罷了。大家繼續玩。”
“駕蘭舟兮臨江渚，望長波兮思佳人……”歌聲漸漸近了。那是錢肅的聲音！
透過敞開的大窗，她看到一艘小船帶著悠長的波紋，靠近了碼頭。船頭站著個一襲白衣的少年，那是陳彥周，他衣袂飄飄，仙風道骨，倒真的很像淳州神話裡凌波微步的水神。
晉時樂的目光也飄到了樓下，看了一陣，說道：“這小廝也不錯。淳州的男色，果然是天下一絕。”
神聖的樂聲中，男人們獸性畢露。
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剛要站起來，面前的男人卻一把將她推倒，抽出腰帶，在她眼前晃了一晃。
“哭吧，小傢伙。”他笑著抓向她的手腕。
林豫兮側身避開，撲向放在一旁的刀。她拔出刀來，將刀鞘扔在地上。
淫樂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衣冠不整的男人們驚訝地望向她，隨即紛紛躍起。
林豫兮沒有給他們穿好褲子的機會。她一刀砍向面前男人的胸膛，飛血四濺。又踢開旁邊的小桌，連殺二人。其他人一齊拔刀，想要阻止她。但她向晉時樂直奔而去，刀鋒直指他的喉嚨。她心裡早有盤算，只要她劫持了他們的首領，就能夠拖延一些時間——
晉時樂抓起桌上的阿靜，擋在自己面前。林豫兮急忙收住攻勢，只這一瞬，局勢已然扭轉！
利刃擦過她的臉頰，帶來一陣刺痛。她轉頭一看，四把長刀指著自己的後背。
“抓活的。”晉時樂冷冷地說。
她拼命反抗。這些宣德司精英的刀法著實高強，遠非芥島浪人或朱雀幫流氓可比。寒光劈向她的右手，她急切躲避，才堪堪躲過一擊。但另一人的刀鋒已劃破她的小腿。劇痛之下，她幾乎站立不穩，拼盡全力才舉刀抵住了迎面劈來的利刃。
陳彥周，你快上來啊！她握緊刀柄，在心中怒喊。
背後響起呼嘯的風聲。而她還在與人以刀相格，無力轉身防禦。完了。心底發出一聲喟嘆。隨即，她感到冰涼的金屬貼上了自己的脖頸。
門忽然被踢開了。幾個男人驚呼著倒在地上。她猛地又有了氣力，大喝一聲，刀刃下壓，不顧一切地向對面的敵人撲去。脖子上架著的刀劃開了面板，但她顧不得了。她寧可死，也不能成為他們的人質，拖住其他同伴！
那刀卻並沒有抹斷她的血管。她回過頭來，只見陳彥周站在她身後，將“居淵”橫在面前。
他那身白衣已經濺滿鮮血，但這種妖異之美，反倒更加驚心動魄。他本就不是什麼仙人，而是來自幽都的魔王！
兩人相視一笑，背靠著背站在了一起。他們再也不用擔心背後的敵人，只需要專心進攻，將迎面撲來的人一個接一個地砍倒。
林豫兮第一次體會到了殺戮的暢快。她和陳彥周配合得是那樣完美，就像在進行一場從容不迫的舞蹈。一道接一道的寒光劃過眼前，但它們就像落葉一樣遲緩。她毫不費力就能接下它們，並用自己的刀鋒點染出片片紅色。
他們都在快速地進步，進攻的招數越來越成熟。“居淵”在陳彥周的手中宛如活物，清冷的刀光毫不留情地吞噬著生命。
敵人們畏懼了。他們不再敢上前，而是開始向後退縮。
但迎接他們的，是其他幾個少年組成的陣法。一片慘叫之中，戰鬥很快結束。只剩一個男人，被錢蕭、錢肅和鄭瑞藻圍在牆角，困獸猶鬥。
陳彥周衝過去，揮刀斬斷了晉時樂的右手。男人慘叫一聲，失去了還擊之力，靠著牆強忍苦楚。林豫兮走到他身旁，附耳輕聲說道：“晉時樂，你知道我們是誰麼？”
男人面容扭曲，無法回答。
“我們是桑陵何敬初與楊不知的弟子。”林豫兮欣賞著他震恐的神情，微微笑了，“現在，去向他們謝罪吧。”
“彥周，你來。”她看向陳彥周，“讓晉大人死得慢一點。”
少年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把小刀，走到晉時樂身前，割斷了他的喉嚨。四周寂靜無聲，唯有鮮血汩汩奔流的聲音。男人的眼睛瞪到極大，好像眼珠都要掉出，令人毛骨悚然。
林豫兮坐在牆邊，睜大眼睛看著每一個細節。她沒有同情，沒有畏懼。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陳彥周割喉的手法真熟練啊。”
是夜，大火吞噬了鹿鳴閣，將整個霽月島化為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