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豫兮身穿一件東方亮衫子、鵝黃裙，外披新做的水墨披風，吹著傳堂而過的海風，只覺得自己飄逸如仙。
她哼著歡快的小曲，走到露臺之上，卻見何青青夫妻二人正在那裡。田公子斜躺在一張竹榻上，而何青青坐在他身邊，正將一顆晶瑩剔透的紫葡萄餵給他吃。
林豫兮從未見過男女之間這麼親密的場面，不禁紅了臉。何青青抬頭看見了她，喜道：“豫兮，你來啦？”
“林小姐來了。”田承遇連忙坐起。
“啊，不好意思打擾了。”林豫兮尷尬地說，“我待會再來。”
“沒事。”田承遇笑道，“青青，你們玩吧，我出去辦點事情。”
“早去早回，別吃酒。”何青青溫柔地叮囑他。
不過是出個門而已，兩人卻又膩歪了半天，才依依不捨地分開。林豫兮在一旁看得臉紅心跳，覺得自己站在這裡真是一個礙事的人。
田承遇一走，何青青拉著她一起坐到榻上。林豫兮慚愧道：“真抱歉，來的不是時候。”
何青青最近迷上了定夷洲婦女的裝扮，也學她們披散著頭髮，在鬢間斜插一朵明黃色的花。海風微微吹拂著她的髮絲，帶來一陣清香。她面色紅潤，雙眸明亮，看上去比未婚時更加嬌豔了。
“哪有？”她微笑著露出一排貝齒，“你好久沒來陪我玩，我好想你呢。”
“我才不信，你哪有時間想我。”林豫兮逗她，“怎麼樣，我就說你的夫君還不錯吧？現在還想不想逃跑？”
何青青害羞地低下頭，推開了她：“討厭。”
兩個人嬉鬧一陣，林豫兮悄聲在她耳邊問：“做那種事……到底是什麼感覺啊？”
她以前在錢蕭那裡看的小說，有些將那種事寫得無比美好，好像男男女女都欲仙欲死。有些有寫得挺可怕，充滿了強迫、掙扎和折磨。這段時間，住在這溫暖的島嶼上，被那纏綿的海風吹著，她不知怎的總想起那些書中的片段，對那種事愈發好奇了。
何青青的臉紅透了。她忸怩著不肯講，經不住林豫兮再三求問，只得說了一句：“挺疼的……”
“啊？”林豫兮大失所望。
“但是也有樂趣嘛。”何青青小聲說，“他如果愛你，便會很溫柔……”
林豫兮絞盡腦汁也想象不出來，為什麼溫柔也會疼，為什麼疼也有樂趣。何青青看她困惑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你這麼想知道，不如去和你那朋友試一試？”
“我殺了你哦！”林豫兮把她按在榻上一頓亂撓，笑得她花枝亂顫。
“好妹妹，饒了我罷！”
“你還胡說麼？”
“不胡說，不胡說。”她剛喘了口氣，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不過你那朋友，是不是也是個雛兒啊？”
“我哪知道！”林豫兮萬分羞惱，又將她撓得連連求饒。
但這討厭的問題卻像那些書中片段一樣，鑽進腦海，揮之不去。陳彥周有過女人了麼？她這樣一想，只覺得心一陣狂跳，幾乎要躍出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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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豫兮不知道，此刻陳彥周正乖乖地待在她哥哥身邊，在京城裡到處閒逛。
他身後的僕人已抱了一大堆東西，但他還不滿足，走進一家首飾鋪子又問：“這玉簪多少錢？”
“夠了夠了。”林方之連忙拉他，“別買了，住的日子還長，以後再慢慢看吧。”
“不。”陳彥周固執己見，“這簪子豫兮一定喜歡。”
林方之一陣頭疼。這小子凡是在路上看到新奇的小玩意就想買給豫兮，他要是有足夠的錢，一定會把整個鴻都買下來送給她。真是瘋了，春心萌動的少年果然沒有理智。
那首飾店老闆也是個乖覺的人，立即說道：“嘿嘿，小官人，這簪子是成對的，要不要一起看看？”
陳彥周接過那一對螭虎紋玉簪，見上面陰刻兩行篆字：“言念君子，溫其如玉”，看了又看，十分滿意。也不還價，當即就買下了。
看他瞬間又花掉十兩銀子，林方之暗暗嘆息。小少爺就是不一樣，這次他父親高興，給了他一大筆錢，他正好來鴻都揮金如土。不知林豫兮回來以後看到這堆積如山的禮物，會有什麼想法。
雖然他很不滿意陳彥周總是覬覦自己的妹妹，但這段時間朝夕相處，見他如此之痴，也難免不被打動。為了避免他繼續在街上揮霍，林方之只得說：“彥周，我帶你去我們小時候住的地方看看吧？”
他本來想一個人去的，但看陳彥周這心神不定的樣子，有點可憐他，便決定給他找點事做。陳彥周果然很感興趣，吩咐僕人將買的東西搬回住處，同林方之一起走了。
他們來到了草鞋巷。走進那狹窄的巷口，林方之忽然停住了腳步。
九年了。印象裡深深的巷子，原來只是這樣的一小段。印象裡高聳的牆壁，原來是這樣低矮。腳下的石板路光亮如新，牆頭的瓦片灰白依舊。偶爾走過幾個行人，面孔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讓他一時模糊了光陰的界限。
“方之？”他聽見陳彥周輕聲的呼喚，回過神來，從他眼中看出了一絲擔憂。
“你……是不是想起了令尊大人？”陳彥周小心翼翼地問。林豫兮跟他講過他們父親的故事，陳彥週一直牢記在心中。“你放心，將來我們一定可以為他報仇。”
“我們”？給點顏料就開染坊，這麼快就把自己代入一家人的角色了麼？林方之嘲弄地一笑。
他們能找誰報仇？他長大了，讀了很多書，也漸漸明白了父親的死該歸咎於誰。正因為明白了，所以更感到無可奈何。
他平靜地說：“小時候我和阿夏就經常站在巷口，等家父回來。他回來時總給我們帶些吃的玩的，那是我們一天中最開心的時刻。”
他又向前走去，但竟然找不到他們以前住的那個小院了。徘徊半天，才發現已經走過。
“啊，這棵樹長這麼大了。”他抬頭仰視著院子裡的那棵大梨樹，“以前阿夏經常爬這棵樹，為此沒少捱打。”
陳彥周笑了，頓覺這棵樹看上去十分親切。
“也不知這院子現在住的是誰……”林方之說著，卻忽然發現院門半開著，沒有上鎖。
陳彥周也發現了。他說：“方之，我們進去看看？”
“這不太好吧。”林方之遲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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