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怪

第44章

要讓何大小姐跑步,那是不可能的。而要她逃離富貴,那就更不可能。她只是說說而已,第二天就又回到了過去的生活。

林豫兮發現,即使現在身處海外島嶼,她每天起床也要花半個時辰親自挑選衣服,用一個時辰梳頭化妝。她對自己的一頭秀髮尤為在意,洗頭的時候要讓侍女們把各種東西塗抹到頭髮上,洗淨又塗,塗了又洗,最後輕柔地擦乾,輕柔地梳理,不知要耗費多少時間。

“你這樣哪還有時間讀書啊!”林豫兮感嘆道,“難怪你家只有男孩子才有空學習。”

“這也是學習呀。”何青青振振有辭,“保持美麗也是一種學問。”

林豫兮深以為然。她更加確信了自己的那個想法——得到任何東西都要付出代價。何青青為了愛美,可以花費如此多時間精力,可以常年晚飯只吃那麼一點兒食物,簡直比她練刀還有毅力。

“何況路上這麼無聊,梳梳頭、化化妝,正好打發時間啊。”何青青又說。

“我哪有時間好打發。”林豫兮苦笑,“你沒見我帶的那一堆書麼?你五叔說了,回去就要考,我覺得我不可能看得完了。”

何青青拿起她桌上的一本書,翻了翻:“《歷代職官考》?”

“是啊,這本最無聊了,我每看三頁就要睡著一次。”

“那就別看了!”何青青把書一扔,“我五叔怎的這麼無聊,你好不容易出門一次,讓我帶你好好玩玩!”

接下來幾天,何青青果然帶著她賞鑑衣服首飾,教她梳頭畫眉。林豫兮很快也對這些女人都愛的東西有了興趣,每天和何青青嘻嘻哈哈就過了,把那《歷代職官考》忘到了九霄雲外。

“你看,你眉毛修一修,就更好看了。”何青青拿著銅鏡,滿意地和她一起端詳,“你本來就挺好看的,只是不會打扮。這樣一打扮,等以後回了蘩縣,你那個朋友還能不被你迷倒?”

“什麼朋友?”林豫兮警覺起來。

“就是你那個從小跟你打架的朋友啊。”何青青曖昧地笑,“你挺喜歡他,是不是?”

她表面端莊賢淑,私下裡可是很喜歡打探這些男女情事,也可謂是很不像一個閨秀了。林豫兮聽了她這句話,頓時臉漲得通紅:“你別胡說!”

“你經常提起他。”何青青對自己的判斷很有自信,“而且,你說起他的時候,跟說別人的語氣是不一樣的。”

林豫兮心虛了。其實她也不懂自己對陳彥周是什麼感覺。他們一起長大,是最好的朋友。一天不見他,她都會想念他的。可是,她以前想陳彥周,只是想跟他一起玩。現在聽何青青這麼一說,她才第一次想到陳彥周那張漂亮的臉,想到他高高的個子和結實的臂膀,甚至腦海中飄過一個想象,如果靠在他的懷裡,那該是什麼感覺……

她頓時滿臉通紅,為自己的那種想象羞愧不已。

“你看看,還說不喜歡,臉都紅了。”何青青壞笑著颳了刮她的臉。

“討厭!”林豫兮扭過頭,起身要走,“我不跟你說了!”

何青青一把拉住她:“別走呀!快跟我說說,他長什麼樣,好不好看?”

“難看死了。”林豫兮說,“別操心他了,還是想想你的夫君吧。”

提起“荒島老男人”,何青青就一臉沮喪:“能不能別提這個!我想想就頭皮發麻啊。你想,他都二十五歲了還沒成親,要麼是有什麼毛病,要麼就是個醜八怪。”

“不會的。”林豫兮安慰她,“我問過陶叔了,陶叔說他不醜。他們見過好多次了,應該不是瞎說。”

“哼,男人的話也能信?男人看男人,就像眼瞎一般,只要不是缺鼻子少眼的,他們都覺得不醜。”

這倒是真的。林豫兮無言以對,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了。

啟航的日子很快到了,她們又上了船,兩人一起站在船舷邊,惆悵地望著芥島的碼頭。正是清晨時分,碼頭上守護貨物的燈火如一條星河,山上的白色燈塔在灰藍天幕下格外明亮。林豫兮忽然有些不捨,不想離開這美麗的島嶼。

雖然她在這裡遇了險、殺了人,但不知為何,她還是喜歡這裡,總覺得自己一定還會再回到那白塔下。要是陳彥周也在就好了,他們可以一起爬到那塔上,望向很遠很遠……

身旁傳來一聲輕嘆。她看向何青青,卻聽她說:“唉,萬一他房裡有很多姬妾怎麼辦?”

她還是在擔心她的荒島老男人。林豫兮笑了,說:“應該不會吧。”

船起了錨、降了帆,緩緩移動了。何青青又嘆道:“唉,萬一他脾氣很壞怎麼辦?”

林豫兮默默無言。

“萬一他父母不好相處怎麼辦?”

是啊,這該怎麼辦?林豫兮莫名地想到了陳秀才,那個總是一臉嚴肅的阿叔。聽說他想給陳彥周定親,如果是那樣……

咳,這關她什麼事!人家愛定就定吧。但破天荒的,她竟有些恐慌,害怕自己一回到梁國,就聽到陳彥周定親的訊息。啊,她以前怎麼就沒有擔心過這個問題?今年他已經十六歲了,又是家中獨子,按理說也應該……如果他成親了,可不就不能陪她玩了嗎?

正胡思亂想,何青青又說:“唉,萬一他不喜歡我怎麼辦?”

聽到這句話,林豫兮猛然回過神來,果斷答道:“這絕不可能!”

“為什麼?”

“你這麼美,沒有男人會不喜歡你的。”林豫兮篤定地說,“你三叔選你去,就是知道田公子一定滿意你。”

何青青感激地拉住她的手。林豫兮想了一想,突然有了主意:“你先去看看吧,如果覺得不滿意他,我就找機會帶你逃出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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