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信不過我嗎?”林豫兮心裡驟然升起一股豪氣。也不知道這豪氣是在安慰何青青,還是在鼓勵自己。
如果陳彥周不滿意他爹給他說的親事,她也可以帶他逃出來的。這麼一想,她也就不恐慌了。
“信,當然信。”何青青立即信了她的豪言壯語——其實,現在就算林豫兮說要把田家人全殺了,帶她殺出重圍,她也會相信的。但她還有另一重憂慮,臉紅道:“可是,可是新婚之夜……”
林豫兮也臉紅了。她在錢蕭那裡偷偷看過幾本畫冊、幾部豔情小說,早已知道男女之間是怎麼回事。可是,她畢竟是個十五歲的處女,對這種事情終究還是有些難以啟齒。
“如果我……如果我有了他的孩子……”何青青好不容易才吐出這句話。
是啊,如果有了孩子,就不好逃跑了呢。好在林豫兮有高人指點,她一拍船舷,說道:“不怕!我給你一樣東西。”
她拉著何青青跑進船艙,從自己的行囊中翻出一隻木盒,拿給她。何青青開啟來,只見裡面放著幾粒黑色的藥丸。
“這是什麼?”
“這叫做‘蓇蓉丸’,據說吃了可以避子,但是不能吃太多,要不對身體不好。”
何青青驚訝道:“你怎麼帶著這個?”
“我鄰居家的一個姐姐聽說我要遠行,特意送給我的。”林豫兮無奈地苦笑,“不知道她都想象了些什麼,弄得我好尷尬啊。”
“她這是為你好。”何青青感嘆道,“順卿,你身邊都是愛你的人啊。”
“也有人愛你呀。”林豫兮說,“以後會越來越多的。”
何青青自嘲地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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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順風而行,又過了十餘天,終於到達了定夷洲。定夷洲是黎國本土以外的一個大島,黎國國主並無實權,政令不出國都,更無法管轄這遙遠之地,所以它實則處於島上豪強統治之下,成了一個國中之國。
而來自梁國的田家,經過三世經營,成了梁國僑民的領袖。又加上與黎國貴族聯姻合作,在當地已是豪強之首。
船隊還跟在引水船後頭,林豫兮站在甲板上眺望,已經被遠處陸地上載歌載舞的歡迎儀式震撼了。等他們終於上了岸,一眾婦女立即擁過來跪在地上,將何青青迎入一臺大轎。她想拉林豫兮同乘,卻被制止了。
林豫兮握握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又有人過來請她坐上一臺稍小的轎子,但她拒絕了,跟在了陶叔身後。
她好奇地觀察著黎國人。他們跟梁國人長得也差不多,但男人常剃光頭,穿短褂短褲,看上去很奇怪;女子則無論老幼皆披髮,寬衣博帶,衣袂飄飄。他們說的話,她當然是一字不懂。他們的房屋很低矮,風格較為樸素……
她正在張望,人群讓開一條路,一個青年前呼後擁地走來。
“田公子,好久不見啊!”陶叔大笑著過去和他作揖。
那青年倒是梁國人的打扮,看上去與桑陵的世家公子也無異。他相貌確實端正,笑起來很是爽朗豪邁,總之完全不是何青青口中的“荒島老男人”,給林豫兮留下了較好的印象。
“有勞陶叔了。田承遇日日在此恭候,今日總算等到您的大駕!”他說的是一口標準的梁國官話。
“什麼我的大駕,是你媳婦的大駕。哈哈哈。”陶叔顯然很喜歡這個豪爽的小夥子,拍著他的肩膀,同他說笑著一起走了。
定夷洲沒有城牆。居民沿海而居,有的民居離海不足三尺。沒走多遠,他們就來到一座大宅,這是田家的一座別院,依著起伏的丘陵而建,裡面所有的房屋都可以看到蔚藍的海。田公子在此大宴賓客,和一眾大叔喝得大醉淋漓。而何青青作為新娘,按梁國風俗不能與他見面,所以只得另擺了幾桌,由田家的一位嬸嬸接待。
終於忙亂完,眾人各自休息。林豫兮等最後一個女客從何青青房裡出來,趕緊躥了進去。
“你終於來了!”何青青撲過來抱住她,“太嚇人了,他家怎麼這麼多姑姑嬸嬸,我臉都要笑僵了!”
“我見到田公子了。”林豫兮抓緊向她報告,“還不錯,你放心吧。”
“真的?”何青青眼睛一亮,“怎麼個不錯法?”
林豫兮一一說與她聽,說那田公子如何年輕俊朗,談吐如何大氣豪爽,聽得何青青越來越歡喜。
此後,她再也不提逃跑的事了。
成婚的那個黃昏,田承遇騎馬親迎。何青青緊握著林豫兮的手,披著蓋頭走出門外。田承遇牽過她的手,扶她上轎。
這時候,忽然吹來一陣海風,將蓋頭掀起一角。田承遇急忙幫新娘拉好,但林豫兮知道,他已經驚鴻一瞥地窺見了新娘的容顏。
他眼中流露出掩飾不住的驚喜和激動,攙扶何青青的動作,也顯然更小心了幾分。林豫兮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知道這場聯姻算是成了。
楊先生說,權力、財富、人情、智慧都可以是武器。而她現在發現,其實美貌也可以是武器,它能以最溫柔的方式降服人心。
她擦了擦手心的汗——那不知是何青青的,還是她自己的。然後雙手交握,在心中為新人祝福。
夕陽照在海面上,一片溫馨的金色。她的心底,也忽然湧現出一種新鮮的、旖旎的情愫。
陳彥周此時在做什麼呢?她又莫名地想到這個人,心一陣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