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怪

第27章

孩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很猶豫。最終,顧紉秋上前一步,鼓起勇氣問道:“接下來學什麼?”

“還是學跑步。”

“什麼?”顧紉秋驚呆了,“何先生不是說我們來學武麼?為什麼整天都學跑步?”

鄭瑞藻附和道:“是啊,跑步有什麼好學?我們本來就會跑。”

楊不知冷冷一笑,說:“那你們走吧。”

“走就走。”顧紉秋拉上鄭瑞藻,轉頭就走。

“喂,你們別走啊。”林豫兮連忙叫道,“我們飛魚幫的不是要一起麼?”

她這一叫,顧紉秋和鄭瑞藻果然停下了腳步。兩人相視一眼,又一起走了回來。

“老大,可是……”鄭瑞藻說。

林豫兮不等他說完,就搶白道:“楊先生是大俠,他可厲害了!現在這樣,只是在磨練我們,我們一定要經得起磨練啊!”

鄭瑞藻閉上了嘴,點點頭。林豫兮抬頭看向楊不知,卻見他正饒有興味地看著自己。

“你想多了,我才沒耐心磨練你呢。”楊不知笑了,“我就是要教你們跑步而已。”

“啊?”林豫兮愣住了。

“跑路就是我的絕招。”

“這算哪門子絕招啊!”

“小鬼,別小看跑路的工夫。人在江湖,畢竟還是逃跑的時候多,打架的時候少。你手無寸鐵,遇到拿刀的小混混,怎麼辦?你一個人,遇到一百個人圍攻你,怎麼辦?你以為我要是不會跑路,能活到現在?”

林豫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崇拜至極的大俠叔,竟然對逃跑如此引以為榮?

“老大,咱們還是走吧。”顧紉秋拉拉她的袖子。

林豫兮也猶豫了。她四處看看,卻剛好碰上陳阿補的目光,那目光中有嘲笑,有不屑,但還有幾分她看不懂的東西。她心下一動,拿定了注意,說道:“不,我不走!”

她態度堅決,顧紉秋和鄭瑞藻沒有辦法,只能和她一起留了下來。沈溶一切隨大流,自然也跟他們留下。白白胖胖的張鶴年一般是跟在陳阿補屁股後頭行動的,也不敢離開。林方之有氣無力地靠著樹坐著,沒心情思考是去是留。而其他大一些的孩子便沒這麼有耐心,他們商量一陣後就都走掉了。

“這樣最好。”楊不知滿意地點點頭,“下面我們休息一會。陳彥周,林豫兮!”

“是。”陳阿補猛然站起。

“你們既然喜歡打架,現在就打給大家看吧。”楊不知從背後抽出兩把木刀,“不過,以後要打架,得用這東西來打,記住了嗎?”

陳彥周黑色的眼睛亮了起來。

楊不知將一把木刀擲給他,又把另一把擲給林豫兮。林豫兮抱著木刀,隨意地握住刀柄。

“錯了!”楊不知一把握住她的小手,“所有人看清楚了,握刀的姿勢是這樣的。”

林豫兮心中一凜。她感到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是一隻粗糙而厚重的手。這手並沒有用力,卻似乎傳遞出一種無形的力量,讓那簡陋的木刀忽然有了生命。

她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感受一個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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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林方之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中。屋子裡一片安靜,只有織布機札札的聲音。

他走進母親房裡請安。小妹正在床上爬來爬去,嘴裡咿咿呀呀地說著聽不懂的話。而母親頭也不抬地忙著織布,聽見他的腳步聲,只是問了一句:“回來啦?”

“嗯。”林方之說,“阿夏現在還在外面……”

“又去野了!”陳翠煩躁地說,“別管她,你先吃飯。飯在鍋裡,阿孃待會就來。”

林方之張張嘴,最終還是嚥下了想說的話。他本想報告,阿夏和那名叫陳彥周的小壞蛋打得難捨難分,都快日暮了還在郊外揮著木刀互打,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而那楊先生也就帶著大家坐在旁邊看,不時還指指點點,好像把這當成一件有趣的事一般。

他從沒見過這麼不負責任的大人,只覺得他和何先生相比實在是差遠了。實在是不懂何先生為什麼和他走得這麼近。他很想跟母親說說,卻見母親正忙著,沒工夫搭理他,只得自己去吃飯了。

他吃完了飯,阿夏才回來,蹦蹦跳跳,好像很開心的樣子。林方之急忙把她叫過來,整理乾淨,用鬢角的頭髮遮住打架留下的傷疤。

“你明天還要去?”他問妹妹。

“去呀。”林豫兮毫不猶豫地回答,“我覺得還蠻好玩的。”

“你不累麼?”林方之覺得不解。

“陳阿補都不累,我怎麼會累!”林豫兮昂然道,“看我明天不把他累趴下!”

林方之嘆了口氣,心想自己也只能陪她去了。

第二天又是如此,先跑得大汗淋漓,然後練習單調的揮刀。等大家都累到崩潰,林豫兮和陳彥周還有精神對打幾場,也算是調節氣氛的節目了。

今天打到最後,林豫兮輸了。林方之看著陳彥周那小子用力將木刀打在妹妹的手腕上,直打得她手中的木刀飛出去好遠。那一下看著都疼,但林豫兮好像並沒有反應,衝上去就要徒手奪陳彥周的刀。可惜被楊先生喝止了。

“不叫停的話,我還能贏他……”一路上,林豫兮都還念念不忘地念叨著這件事,直到踏進家裡的門檻。

只見阿孃站在院子中,焦急地看著他們。

“你們去幹什麼了?”陳翠神色不善。

“去、去上學啊。”林豫兮緊張地回答。

“上什麼學?”陳翠的聲音竟有幾分惱怒。

今天她終於織完了這個月的布。陳秀才家的夥計上門收走了布匹,給了她工錢。這些布將進入倉庫,送上船隻,運往海外那些遙遠的國度。

她休息了一會,便去漿洗衣服。拿起孩子們昨天換下的衣服,她忽然發現上面有很多白色的鹽漬——現在天氣還不算熱,這兩個小傢伙去幹了什麼,出了這一身大汗?

母親的直覺讓她產生了警惕。她二話不說,拉起林豫兮的右手,一看之下,幾乎窒息了。

她女兒的手心起了很多水泡,紅紅白白,慘不忍睹。再看她的手腕,烏青一片,更是可怕。

“誰!”陳翠大叫,“誰幹的?”

林豫兮被她的反應嚇到了,囁嚅道:“我,我只是在練刀而已……”

“什麼?”

“前天、前天不是跟阿孃講過了嗎,這幾天我們都要去練刀……”

陳翠一愣,這才想起,前日晚飯時候他們好像是在嘰嘰喳喳地講著什麼,但她那時候想著別的事情,壓根沒有認真聽。

她驚問:“練什麼刀?誰教你們練刀?”

林方之答道:“就是那楊先生啊。”

“什麼楊先生?”她說出這句話,卻猛然想起了隔壁陸大娘前日跟她講的閒話。青萍浦是個小地方,何無逸和姓楊的“隨手空”的那點事,早就四處傳了個遍。雖然海上好男風的水手很多,甚至還有結為“契兄弟”形同夫婦的,鄉親們對此沒有講禮教的京城看得那般嚴重,但說起來總歸也不太好聽。陳翠則更感不安——何敬初有好男風的怪癖也就罷了,怎能引狼入室,跟那種人攪和在一起?

而現在,她萬沒想到何敬初不僅自己胡鬧,還讓那臭名昭著的賭鬼來教孩子們。她頓時又驚又怒,罵道:“他也太荒唐了!怎能這麼過分!”

“你說誰啊,阿孃?”林豫兮怯怯地問。

陳翠沒有回答,只是怒道:“明天不要去了,給我待在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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