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島。夜深了,吵鬧的島上終於安靜下來。剛剛經歷了一場恐怖的大風,很多建築受損嚴重。一片狼藉之中,月光照出幢幢古怪的黑影,活像鬼故事中的妖魔。
林豫兮踩著那些影子,走向海邊明明滅滅的一點火光。
那是莊老在點菸。老人坐在海邊,佝僂的剪影顯得有些孤寂。深秋時節,即使是南方的海島上也寒意漸起。雖然今夜無風,但一個老人獨自在此久坐,還是有些令人擔心。
林豫兮輕喚了一聲:“阿公。”
老人轉過頭來。他本就有些可怕的面容,在月光下更顯陰森。“呵,海怪。”
林豫兮的臉發燙了:“阿公,別拿我打趣了。”
雖然她選擇了做人們心中的“海怪”,但聽到阿公調侃的語氣,還是難免尷尬。
“過來。”莊老說。
她走過去,坐在他身旁的一根圓木上。
“你尷尬什麼。”老人悠悠地吐出一股白煙,“你做得很好,你楊先生可高興了。”
她輕聲說:“他為什麼不生氣呢……”
“喲,你還希望他生氣?你知道他最高興哪件事嗎?”
“哪件?”
“你撿回那個叫阿亮的小子。”
林豫兮一怔。她帶阿亮回來,一是怕他待在赤蛇灣看著方豹那些腌臢東西,勾起不快的回憶;二是為了讓他拜見楊先生,爭取能正式入夥。但她沒想到楊先生會這麼喜歡阿亮,會為他的到來而高興。
“這小子就像他小時候。”莊老嘆道,“無家無姓,到處流浪,受盡欺凌。孩子,你這件事真是做到他心坎裡了,難怪他說你讓人心裡暖。”
林豫兮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收留阿亮從來不是為了感動楊先生,她也很難想象那個強大的男人“受盡欺凌”的樣子。遲疑良久,她終於問出了想說的話:“阿公……楊先生的身體,現在到底怎樣?”
老人拿著煙桿的手微微顫了一下。他沉默一會兒,問道:“誰跟你說閒話了?”
“沒有。”林豫兮急忙否認,“我只是隨口一問。”
藉著月光,莊老瞥了她一眼,說:“要騙我,你還差點道行。你在擔心什麼?”
“我……”林豫兮被他揭穿,不知道再如何掩飾。
莊老說:“是否有人向你說起過他的病?誰?趕緊告訴我!”
她只得如實回答:“不是我們這的人。是、是一個雪國人瞎猜的……”
她把韓望南的話說了一遍。莊老聽了,把煙桿在圓木上狠狠一敲:“呆子!你怎麼不把這個人也帶回來!”
“我,我請了他了……”林豫兮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有些緊張,“可是他不肯跟我走……”
“那你就該把他殺了!”
“啊?”
莊老冷笑著自言自語:“哈,有意思了,有意思了。天下將亂,什麼樣的怪物都出現了……”
林豫兮不解其意,正在疑惑,老人銳利的目光忽然射向她,用力掐住她的手臂:“下次去雪國,一定要把他帶回來!如果他不肯,就殺了他,記得了嗎?”
“記、記住了。”林豫兮連連點頭。老人這才放手,語氣平和下來:“那小子猜得沒錯。樊慶這蠢貨是他故意放到你身邊去的,現在的一切也正是他想看到的。”
林豫兮呼吸一窒。
“他時日無多了。”老人淡淡地說,“所以他真的很著急。”
她渾身冰冷,囁嚅道:“不……”
“哼,他一定想不到吧,他一直隱瞞著這事,近在身邊的人都沒能看出來,反倒被遠在天邊的一個雪國人猜中了。可怕,真可怕!”
“阿公。”林豫兮強忍眼淚,“我看他很好……”
“那是他演出來的,你看他很擅長演戲吧?”老人冷笑,“既然你問了,我也就實話告訴你。他的病,我已經找許多名醫來看過,沒辦法了。本來他指望再活兩年,但大夫說,能活到現在都是奇蹟。不過,你們有出息,比他預想的進步快,他現在總算稍稍放心了些。再加把勁吧,讓他早點放心地解脫,就算是你們的孝心了。”
林豫兮哭道:“不,我不要他死!”
“傻子,你以為他活著開心?你知道他的病有多痛苦麼。他全靠——”他說著,嚥下了後半句話,“唉,總之,這事你心裡知道就行,見了他,千萬別提起,也別總想著這事。他這人最細心,你要是像剛才那樣憂心忡忡的,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林豫兮不能理解:“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告訴你們做什麼?”
“讓我們陪在他身邊……”她說不下去了,眼淚終究還是流了出來。
老人目光掃向她腰間的刀,說:“你的刀很好啊。”
她不懂他怎的忽然轉移了話題。老人接著說:“拿著這把刀,去殺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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