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一個叫韓望南的。”
“那你品味也太差了，殘花敗柳你也要，好歹挑個比我年輕漂亮的啊。”
“真自戀！”林豫兮笑得縮在了他的懷裡，“哼，花木瓜，空好看！”
兩人嬉戲一陣，最後一起坐在了乾燥的砂石上，曬著冬天的陽光。天空遼闊，大海湛藍，北風颳在臉上，他們卻不覺得冷，只覺得暖洋洋的。
“你跑到這裡來砍草蓆幹嘛？”林豫兮指向遠處那兩截草蓆。
陳彥周說：“我總在回想楊先生殺秦笑非那一刀，實在是太漂亮了。可是我無論怎麼練，也做不到那麼完美。”
“他有多少年閱歷了，你才多大。”林豫兮漫不經心地說，“對了，跟你商量個事。”
她把韓望南在赤蛇灣造兵器的想法說了一遍。陳彥周聽了，兩眼放光：“好啊，太好了。這人真有點子。”
“我打算把大家召集起來商量一下。”林豫兮說，“只怕有些人會反對。”
重大問題不是隻他們兩人說了算，一般都是幾個同門加上樊慶等管哨進行集體商議。陳彥周問：“誰會反對？”
“錢蕭反正是不會同意的。”
陳彥周收起笑容，嚴肅道：“其實她現在可以回沫陽了。”
“啊？”
“前幾日襄嶼董叔來信，說你哥春天考中了進士，已授翰林院編修。”
林豫兮一愣，隨即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她的哥哥，好像離她越來越遙遠了。
“董叔還說，我們的案子已經銷了。沫陽府以為我們淹死在了海里，現在，大梁國的檔案裡沒有我們這幾個人了。”
“這麼快？所以我們也可以回去了？”
“是。但你會走嗎？”
“不會。你要留在海上，我當然是永遠跟你在一起。”
陳彥周感激地握住她的手，靜默了一會兒，才說：“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其他人呢？如果他們要走怎麼辦？”
林豫兮輕嘆一聲，說：“我也想過了，越想越難過。告訴你個秘密，我好想我哥，經常會想他……如果再有朋友離開我……可是人各有志，人的一生只有一次，我總不能把他們強留在身邊。那就讓他們去吧，反正他們發了誓，此生都是海上同盟會的人了，不管去哪，就當多給我們添了個碼頭，哈哈。”
她講到最後，強顏歡笑，似乎在安慰自己。陳彥周再度把她擁入懷中，輕輕撫著她的頭髮，動作滿是憐惜。
無論如何，還有他倆永不分離，彼此相依。這，或許就是人們結髮成婚的意義。
她好想立刻就嫁了他，可是不能。一來他孝期未滿，二來他們沒錢辦婚禮，他父母倒是留給他很大一筆遺產，但都拿來買船買武器了，沒剩多少。
她倒是無所謂婚禮的奢儉，陳彥周卻很看重，不願湊合過去。她也只能依他，靜靜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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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大家搞了場接風洗塵的宴會。吃完飯，林豫兮就請幾位同門和管哨們聚到一起，商量韓望南的提議。她在牆上掛了天下冥、渙、澹、漠、素、鏡、虛七海之圖，讓韓望南向眾人說明他的計劃。
韓望南指著巨大的地圖，侃侃而談：“赤蛇灣地雖稍偏，但可彙集欽如、梁、黎三國人才與物資。且此地多山林，可鍊鋼，用以製造刀槍。向東，可通往虛海；向南，可通冥海。天下將亂，不止梁國、雪國，各島夷也征伐四出。武器供不應求，正是大好時機……”
男人們都聽得聚精會神，連一向鄙夷韓望南的樊慶也頻頻點頭。林豫兮看向錢蕭，卻見她眉頭緊蹙，似有深憂。
門口忽然有人求見。林豫兮說：“進來。”
負責守門的烏大頭進來，拱手道：“老大，陳公子，金藤村的族長章老先生帶著年貨來拜年了。”
陳彥周面色不善。去年為了那幾個“失節”女子的事，他和那姓章的老頭鬧得挺不愉快，差點動了刀。而林豫兮來了以後，努力與金藤村的人修好，那章老頭雖嫌她姑娘家拋頭露面不合禮法，但也不敢說什麼，只能和她禮尚往來。
林豫兮對烏大頭說：“跟他說實在是感謝了，我才回來，改天再登門拜訪。”說完她又想起一事，看向陳彥周：“對了，彥周，我走之前他們說要重修祠堂，我讓你送一塊‘詩禮傳家’的匾給他，你寫了嗎？”
“寫了。”陳彥周雖明顯不情願，但還算聽她的話。
她滿意地點點頭。烏大頭出去了，門重新關上，韓望南正要再繼續講，錢蕭忽然說：“金藤村的人，把我們救的婦女都殺了，這是哪門子‘詩禮傳家’？老大，虧你想得出來！”
林豫兮平靜地回道：“是，但我們還能怎麼辦？把他們也殺了？”
錢蕭說：“我也不是這個意思，但、但至少可以不與他們往來……”
“這不可能，我們還要到他們村裡買糧。阿煩，我也討厭他們，但有些時候，不得不與討厭的人打交道啊。”
錢蕭欲言又止，不再說什麼了。
林豫兮淡然一笑，對韓望南說：“望南，你想說什麼？”
韓望南說：“看起來，我們與當地人關係不錯，這是件好事啊。”
“是啊。”林豫兮說，“定居一地，不得人心，豈可長久？”
她說著，看了陳彥週一眼，見他微微點頭，她放下心來，又問韓望南：“望南，你說要招募黎國鐵匠來，但我們如何把訊息散佈出去？如果派人到黎國一村一村去說，恐怕需要很多人。黎國靠近芥島，金宗主在那兒勢大，我們帶太多人前去的話，他少不得要款待我們，恐怕太打擾他了。”
韓望南應聲而答：“不需要太多人去。我們到黎國沿海找幾個鐵匠，跟他們說，凡肯來的人，每月各一金酬勞。凡能帶十人一起加入的，每月三金，分成另算。這樣，不需我們四處宣傳，他們自己也會想方設法去拉人。”
“好。”陳彥周突然笑了，“你果然靈光。”
韓望南一愣：“什麼？”
“就是誇你聰明。”林豫兮笑道，“大家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大家都沒有什麼問題了。他們按慣例投票，錢蕭和沈溶投了反對，其他人都一致贊成了韓望南的提議。
韓望南一天也沒休息，就開始籌備在赤蛇灣打造武器之事。林豫兮讓阿亮給他幫忙，很快，給匠人居住的村落，就熱火朝天地建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