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豫兮和張鶴年一起去出貨對賬,忙到傍晚才回來。然後她找來錢蕭,對她說:“你今晚住我這裡吧,陪著我。”
“啊,為什麼?”
“我要跟韓望南聊到很晚,你在旁邊待著,以免他覺得不妥。唉,真麻煩,如果他是個大姐姐就好了,我們就可以睡在一張床上,通宵談天說地。”
“……你怎麼不想,如果你自己是個男人就好了?”
“我才不想當男人,他們太脆弱了。”
她說著,走到鏡子前,梳了梳頭髮,簡單地挽起髮髻,將陳彥周的簪子別在髮間。然後,她換了件氅衣,把刀放在身側,端正地跪坐在几案之前。
她展開一卷海圖,上面密密麻麻,寫滿標註。這些標註有些是她寫的,有些是陳彥周寫的。看著那美麗的蠅頭小楷,她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他們一起做事,總是那樣默契,連討論戰術都是快樂。
房間裡安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錢蕭忽然說:“老大……你這麼相信那雪國人,他真的可靠麼?”
林豫兮放下地圖,看向她:“你怎麼想?”
在她的注視下,錢蕭竟顯得有些緊張。“我、我也說不準。但他這個人太聰明瞭,誰知道他在盤算什麼?”
林豫兮笑了笑:“聰明不是很好麼?我喜歡聰明人,就像喜歡利劍。利劍雖然比鈍刀更容易誤傷主人,但我相信我有能力駕馭它。”
錢蕭點點頭,隨即感嘆:“老大,我覺得你和楊先生很不一樣……”
“當然了,我怎敢與他相比。”
“不是。我是說,我感覺他當老大,當得很痛苦;而你當老大,好像很開心。”
“沒有吧?”
“我們臨行前,你去跟郭大他們講話。你站在箱子上,講得眉飛色舞,那一刻我感覺你整個人都像在發光似的。你跟他們說將來要如何如何,要發大財,要不受官府管,要去遙遠的好地方——你是真的這麼想嗎?”
“當然了,難道我騙大家不成?”
錢蕭不再說什麼了。她也席地而坐,靠著牆,埋頭看書。林豫兮久久沒有聽見她翻頁的聲音,明白她心中有事,不禁有些無奈。
她知道錢蕭想問題和她不一樣。錢蕭在賊人堆裡,終究是有點格格不入,她還是更適合寫寫文章。
她想著這個問題,地圖也有些看不進去了,直到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錢蕭想要起身去開門,林豫兮卻止住她,自己去開了門。
韓望南獨自站在門口。他今天倒是穿得正常,只是外面飄雪,衣服有些濡溼。他走進來行了禮,脫下大衣。林豫兮忙伸手去接,他急忙推辭,但最終拗不過她,還是被她接過,掛在一旁。
他精神不錯,看來雖凍了一夜,並無大礙。林豫兮放下心,笑道:“請坐。”
韓望南看見了一旁的錢蕭,恭敬行禮:“錢小姐。”
“你好。”錢蕭語氣有些淡漠,“你可以叫我錢玄朗。”
“好,這名字不錯。”他說著,走到那張矮几前,目光被攤開的海圖牢牢吸引住了,立在那兒,看了許久。
“這圖真是精細。”他讚歎道。
林豫兮說:“嗯,是楊先生留給我的,這是幾代芥島海賊的心血。”
“現在你有幾條商路?”
“只有一條。”林豫兮指向那圖,“就是從赤蛇灣來雪國。”
韓望南說:“雞蛋不可放在同一個籃子裡。老大,我們只走雪國這條線,不夠穩妥,得找點別的生意做才是。”
他大她好幾歲,叫她老大卻是叫得非常自然。一旁的錢蕭瞪大了眼,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變成了這種關係。
林豫兮說:“我們倒是想去東北方向的虛海諸國,可惜那邊還有些海賊攔路打劫,現在走不通。要說跟他們打,我們又缺船和武器。墨國的槍炮倒是特別精良,但我們到不了,也就沒法買。”
韓望南說:“不一定要買啊。我們可以自己造,造了還可以反過來賣給別人。”
“什麼?”林豫兮一愣,“我們哪有人會造?”
韓望南指著地圖:“南方的黎國也有很多能工巧匠,但黎國缺銅缺鐵,歷來是從梁國運礦石。實際上,雪國比梁國更盛產鐵礦,而且其鐵適合鍛造刀劍——聽說楊宗主的名刃‘懸解’就是雪國玄鐵所造。雪國的硝石也很便宜,只是離黎國太遠了。現在,我們可以把黎國工匠請到赤蛇灣來,再把雪國的礦產運過來。造出來以後,還能以赤蛇灣為樞紐,把槍炮賣到雪國、風波島、虛海各島國去,不是很好嗎?”
林豫兮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問:“可赤蛇灣離黎國有五千裡之遙,我們如何吸引黎國人過來?”
“不用吸引,他們知道有利可圖,自己就會來。”韓望南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比賣武器利潤更大呢?”
林豫兮沉吟片刻,剛要說話,忽聽錢蕭冷冷地說:“可以啊,販賣殺人之器。韓先生,這就是你幫我們想的大計?”
她話說得不客氣,但韓望南並不急。他保持著禮貌的笑容,說:“殺人之器,未嘗不可用於救人。而金錢,更是救人的頭號靈藥。”
“詭辯。”錢蕭說。“你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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