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怪

第89章

“好了,錢蕭。”林豫兮打斷她,向她寬慰地一笑,“這只是個計劃而已,我們先聽聽再說吧。”

錢蕭硬生生嚥下了湧到嘴邊的言辭,拿起身旁的書,繼續看了起來。林豫兮和韓望南則聊得入港,兩人漸漸興奮,繞著海圖走來走去,將天下大勢討論了個遍。過了足足兩個時辰,韓望南才準備告辭。這一回他的心情倒是表露無遺,連錢蕭都看出,他有些不捨離開。

“你就別走啦。”林豫兮一邊捲起海圖,一邊對他說,“我跟錢大一起睡樓上,你睡樓下就好。”

她不想讓他再在外面坐一夜了。他雖年輕力壯,但畢竟才出獄,也不知受什麼罪沒有。連續在雪夜凍上兩夜,只怕容易生病。

“那可不行。”韓望南果斷地走到門邊,卻發現他的大衣不見了。

他回頭,看見林豫兮詭秘地一笑。進門時他分明見她把衣服掛在了木架上,她是什麼時候偷偷藏起來的?

他苦笑道:“老大,這……”

“外面冷,別走夜路了。”林豫兮關切地說,“沒事的,我們是海賊,不必如此拘禮。”

她說著,牽著錢蕭的手,走上了二樓。走到樓梯末端,她向下一看,只見韓望南在火爐旁坐下了,正凝視著燃燒的木柴。

她走進二樓的臥室,立即倒在柔軟溫暖的鵝絨床上,伸了個懶腰。錢蕭輕輕關了門,卻立在門邊不動。

“過來啊。”林豫兮拍拍床,“這可舒服了,來躺著吧。”

“阿夏。”錢蕭忽然叫了她的小名。

自楊先生過世,她又有很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她一驚,坐起來,問:“怎麼了?”

錢蕭避開她的視線,咬緊嘴唇,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有話想說。我說了,你可別生氣。”

“什麼?幹嘛吞吞吐吐?我倆還見外?”

“好吧,那我說了。”錢蕭說,“阿夏,我看你是真打算永遠做海賊了?”

“不然呢?”林豫兮問。

“可是……如果你真像韓望南說的那樣走下去……我只怕,會不太對啊。”

“阿煩,”林豫兮柔柔地喚她,“我知道你擔心我,放心,我有分寸的。”

“我相信你。我只是覺得,想要改變現狀的話,或許還有更好的方法……”

“什麼方法呢?”

“我也還在書中尋找。”

“相信你能找到。”林豫兮誠摯地說,“你在書中找,我在船上找,或許殊途而同歸,總有一天我們都會找到想要的答案。”

錢蕭無奈地發現,她和阿夏永遠爭不起來。只有林方之會一本正經地和她爭論,不,現在還多了個胡思亂想的陳彥周。其實仔細想想,阿夏似乎從不與人爭論,她總是那麼柔軟地避開矛盾,然後我行我素,繼續幹她想幹的事。

小時候大家一起在桐葉裡搗蛋,明明常是阿夏牽頭,但最後她似乎很少捱罵。除了她娘偶爾揍她,薛婆這人見人厭的老虔婆總對她罵罵咧咧,其他大人都覺得她好,連一貫嚴苛的楊先生都很少對她動手。

阿夏打架的兇狠其實和阿補不相上下,但為何她總能給人溫和的感覺?錢蕭以前並沒想過這點,現在才突然發現,不由得感到有些不安。

“好啦,先去洗澡。”林豫兮從床上跳下,開始寬衣解帶。

“你先洗,我再看會兒書。”錢蕭說。

她這才發現書忘在了樓下,便開啟門,走下了一樓。

只見韓望南坐在火爐旁,正捧著她那本書看。

他看得極為認真,那沉浸的神情,竟讓錢蕭有些不忍打擾。

“啊,玄朗。”他察覺到了她在身後,合上書站起來,“抱歉,借你的書看看……”

“隨意看。”錢蕭擺擺手,“呃,是你們雪國的詩集,我有很多地方其實看不太懂。”

“很巧啊,這也是我最愛的書。”韓望南看著書的扉頁,露出柔和的神色,“大詩人查拉的遺作。我這幾天就在想,我的書太多,不能全帶走。如果只能帶幾本書,這本詩集我一定要帶上。”

錢蕭忽然覺得自己對他的好感增加了幾分,她一向喜歡好讀書的人。

“你為什麼最愛它?”她有些好奇地問。

“因為它的句子像烈酒。”韓望南忽然用欽如語吟誦起詩句,“我逃避著希望,就像逃避著死亡。我急速地墮落,就像努力地飛翔。我生於溫暖的雪地,死於柔軟的鋒芒。”

“和梁國的詩歌很不一樣。”錢蕭頷首,“確是烈酒。”

柔軟的鋒芒。這個詞很是荒謬,卻好像一道閃電,劃過她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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