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宗桑。”她心中暗罵，“待在我身邊不好？春宵一刻值千金，再不回來，我都老了！”
正想著，樓下隱約的喧譁聲讓她豎起了耳朵。她急忙起來穿衣服，剛穿好，外面就傳來了鄭瑞藻的大呼小叫：“老大，快起來！”
“起來了！”她拉開門。鄭瑞藻吃了一驚：“這麼快？”
“出什麼事了？”她問。
“我們去虛海的船隊回來了。”鄭瑞藻說，“但、但只回來兩艘船。”
“怎麼回事？”她說著，已向石樓外走去。
“據說遇到了棠國的海軍，在海峽設伏，放火燒了我們的船。”
她明白了。他們與墨國做生意，而棠國是墨國的死敵。一定是為了報復墨國，兼恐嚇他們，棠國竟出動海軍進攻他們的船隊。只是她很奇怪，她手下的人也是精通火攻了，精良的火器也帶得不少，怎麼會全軍覆沒，一敗塗地？
已是深冬，寒風大作，她和鄭瑞藻走到碼頭，幾乎被吹得頭痛。在火把照耀之下，她看見了死裡逃生的兩艘大船，那殘破的慘狀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接著她看見了擔架上的小張六——這也是她的老朋友了，從她才到蜉蝣島不久就跟著她。楊先生死後，她讓他和陸阿豪一起留在蜉蝣島駐守，上次和朝廷作戰時，他出力甚多。她原想把他繼續留在蜉蝣島，但他請求說想到北方來待一兩年，她就把他帶回來了，讓他跟王麻子去虛海看看。沒想到，竟遭遇了這樣的禍事，還不如留在南方……
小張六奄奄一息，一隻胳膊被燒得焦黑，整個人面目全非。她見了，心頭幾乎滴血。
“小張六！”她握住他那隻還算健全的手，“沒事了，回家了，回家了。”
小張六流下兩行淚：“老大，對不起，丟了我們的貨，麻子哥也死了，還燒了五條船……”
“先別說了。”她也落了淚，一邊柔聲寬慰他，“你先安心養傷。”
“不，我有話要說……”小張六艱難地說，“他們、他們有種東西，能夠遇水即燃……”
“什麼？”她沒有聽明白。
小張六的眼中閃著恐懼的光：“他們在墨棠海峽裡伏擊了我們，往我們船上投擲一種瓦罐。那裡面裝的是油一樣的東西，見風見水就燃，粘在船上，撲也撲不滅。有人跳進海里，但海里也有火，反倒死得更快……”
她擦擦眼淚，問道：“有帶回來一個嗎？”
“沒、沒有……”小張六說完，終於沒了氣力，昏厥了過去。
她急忙叫人把他和其他傷員都抬回赤蛇堡救治，自己趕去了韓望南的住處。
韓望南喜歡看書，又喜歡看海，她特意給他找了個山坡上視角絕佳的小院住。她也不確定他在不在，因為她知道男人們不時會去鎮上的青樓過夜。沒想到走到他家，燈還亮著。
她敲了敲院門，然後聽見有人走了過來，問：“誰？”
“是我。”她說。
裡面安靜了。過了會兒，韓望南才開啟門，帶著懷疑的目光打量著她。
“放心吧，不是找你侍寢的。”林豫兮苦笑，“出事了。”
韓望南請她進屋裡坐了，給她倒上一杯溫熱的酒。她把事情說了一遍，又說了說自己的看法：“火罐這種東西，梁國古已有之，並不稀奇。但是遇風遇水能夠自焚，這就比較奇怪了。”
“這你應該去問離姬啊。”韓望南說。
她的目光落到他桌上攤開的書上，是他從雪國帶來的詩集。她嘆了口氣，問：“這麼晚都不睡，思鄉了？”
“沒什麼好思的。”他說，“只是有些事情比較煩心。”
“什麼事？”她問。
“不是當務之急的事。還是說那火罐吧。我以前在史書上看過，虛海島夷有一種‘神火’，威力很大，能在海水上熊熊燃燒，但後來失傳了，後人推測是一種油。現在有了火藥，其實也用不著這些古物了，不知道棠國人從哪搞出了這失傳的配方。”
“可如果只是油，為什麼能夠自燃呢？”
“這配方據說很神秘。不過我覺得用處也不大，燃油不可控，只能用在狹窄的地方近距離進攻，在寬闊的海面上，也就不好使了。”
“可說不定改進一下，能有大用呢。”林豫兮意猶未盡。
“行，可以找人去棠國問問，我來安排。”韓望南說，“對了，這件事能告訴離姬麼？”
“不能。”她果斷答道。
他笑了笑，像是早已料到：“你不相信她了？”
“我什麼時候相信過她？”她直言不諱地說，“她覬覦我的男人已經很久了，當我眼瞎嗎？”
韓望南嘖嘖稱奇：“這我可沒看出來，一點都沒有，真的。”
“女人的直覺。”林豫兮冷笑，“讓她覬覦去吧。料她也不敢發瘋，不是我保護她，她在這島上能活過一天？不過，我們手上也要有點她不知道的東西才行。”
她將溫酒喝完，覺得身上暖和起來。辭別韓望南後，她走下山坡，看見一輪圓月從雲層後鑽出，將大海照得波光粼粼。
陳彥周啊，你在芥島可千萬要當心。她對著那輪月亮，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