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有個小缺口，是不是？”
“是。這是你接蕭慎的刀時被他砍出來的。”
“沒錯，原來你還記得啊。”
鄭瑞藻臉紅了。他想起了那次大家集體遇險，還不得不流亡海上，都是因為他望風時的疏忽大意。林豫兮看出他的尷尬，說：“這刀我是為彥周而接下的。我只是想問，楊先生的‘懸解’你也是見過的，上面有沒有缺口？”
“沒有。”鄭瑞藻搖搖頭。
“他那把刀用了二十多年了，殺人無數，為什麼沒有損傷，刀刃就像新的一樣？”
“因為……”鄭瑞藻沉吟道，“因為他刀法高明啊。”
“何謂高明？”林豫兮從他手裡拿回了刀，晃了晃，反射出刺眼的陽光，“一招制敵，直擊心臟咽喉，才是高明。像我們以前，只會揮著刀左砍右砍，還用刀刃去接別人的刀，再好的寶刀，也很快就用廢了。”
鄭瑞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不再生氣了，而是笑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一招制敵？”
林豫兮眨眨眼：“不用急，驕者自敗，貪者自亡。我們等著就好。”
她轉身走回屋裡，讓韓望南、顧紉秋和樊慶一起陪黎國人吃中飯，自己和鄭瑞藻騎驢回了赤蛇堡。
張鶴年正派人擺酒席迎接芥島來的使者。他是和氣生財的人，兩名使者雖傲慢，也被他伺候得頗為舒心。林豫兮到的時候，他們正在一起喝茶。見了她，那兩人也不站起，只是微微點頭：“林二姐總算回來了。”
她認得這兩人，值庫黃七，火長常四，都是金言的親信。她陪笑道：“黃七哥，常四哥，遠道而來，辛苦啦。”
“還好，正好順著南風。”常四說，“看林二姐和陳公子都不在，我們還以為你們不願見我們兄弟呢，哈哈，哈哈。”
“常四哥說笑了。”林豫兮笑道，“附近島上有幾個小賊總過來騷擾，陳二教訓他們去了。我呢，剛剛去拜訪了一下村民，談談買糧的事情。阿棗，有沒有叫人去內陸的鎮上請唱的啊？”
“去了去了。”張鶴年說。
林豫兮說：“窮鄉僻壤，沒什麼漂亮姑娘，兩位大哥湊合著聽聽曲子吧。”
兩人相視一笑，常四說：“算啦，我們來這，也不是為了花天酒地的。我們是代宗主來問候你們的。宗主說了，陳公子守孝二十七個月，最近也該孝滿除服了。你們二人，已經辦過婚事了吧？”
林豫兮說：“快了。”
實則他們哪有錢辦婚宴，這都負債了呢。
黃七曾跟他們一起來打過赤蛇灣，見識過她的厲害，所以對她要客氣得多。他笑道：“宗主特意送你們一船賀禮，物件應有盡有，預先為你們新婚賀喜。”
林豫兮滿臉感激：“多謝宗主費心了。我們去年亂成一團，沒來得及去拜訪他老人家，心中好不忐忑，只怕宗主責罰。沒想到他老人家還惦記著我們，這真是……唉，我們該怎樣報答才好！”
“瞧瞧，真是孩子話。”常四笑了，“你們是楊宗主的徒兒，金宗主自然待你們像親兒女一樣，這還用說？”
“是，是。”林豫兮連連點頭。心想金言對親兒女就像養豬，餵飽就行，其餘不問。誰做他的親兒女，才是倒了八輩子黴。
“只不過呢，”常四又說，“你們也太不懂事。楊二叔的墳塋在芥島，你們竟也不去祭掃……”
黃七見他說得太過分，急忙打斷他，向林豫兮笑道：“沒事，宗主會幫你們拜祭的。不過還是歡迎你們有空到芥島走走啊，也來看看老朋友。”
林豫兮心想，你們真當我是傻子？我去芥島，不怕被你們留做人質？但她面上只是慚愧地笑，說：“這兩年也沒混出個名堂，無顏去見大家……”
“罷了罷了。”常四擺擺手，“你待在這島上，是逍遙得很，不知道宗主有多操心。許多人在宗主面前說你們和會里離心離德，宗主都罵回去了，還執意要給你們禮物。你們呀，也該對得起他的一番苦心。”
林豫兮說：“是啊，我也可感謝金四叔了，他對我們實是好。”
“呵呵，林二姐這是真心話？”常四笑了，“既然感謝宗主，怎麼上半年就送這麼一點銀子來呢？”
好，終於還是說到正題上了。林豫兮無辜地看著他，問：“六萬兩是少了些，可我真沒賺多少錢……”
“得了吧，明人不說暗話，渙海上是窮了些，但跑一趟雪國，就是一筆大生意啊。何況你現佔著赤蛇灣，內陸那麼大地方，物產豐富，還怕沒有錢？”
“赤蛇灣地方是不小，但多是山林，人手也不夠，還沒開出幾畝田。”
“別哭窮啦，大家各有各的難。”常四的手指戳著椅子扶手，“別的碼頭年禮都上個十萬八萬的，就你們一毛不拔。捫心自問，沒有會里的招牌和關係，你們能在雪國混得開，能在風波島借到錢？”
他分明知道他們在風波島貸錢，卻還要說他們一毛不拔。林豫兮胸口熱血翻湧，差點忍不住怒氣，但最終還是強迫自己維持住了客氣的笑容。
“常四哥說得對。”她點點頭，“是，我們年少無知，是太不懂事了。你們看，我們再出多少錢合適？”
黃七和藹地說：“其實吧，也就是讓你表表心意，你自己看著辦吧。”
“一萬兩？”她說。
常四隻是不屑地笑。
“一萬五？”她咬咬牙，“現在青黃不接，年底我們還會再送一船……”
常四打斷了她，伸出兩根手指：“看你確實也難，四哥給你個建議吧。兩萬，再少就沒意思了。”
二萬兩，這是他們手頭全部積蓄的一半了。林豫兮真恨不得給這兩個傢伙一人一刀，但她還是說：“鶴年，就去賬上調二萬兩銀子吧。”
張鶴年一驚：“老大，這……”
“這是應該的。”她說，“對了，多拿一千兩，給四哥、七哥拿去胡亂賞賜下人吧。”
那兩人都面露喜色，推辭道：“林二姐客氣了。”
“不成敬意。”林豫兮笑著站起來，“走，去喝一杯，請二位嚐嚐咱們赤蛇灣新鮮的大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