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怪

第78章

她想著,搖搖頭,暗笑自己的武斷。只是一面之緣,哪來的自信對別人評頭論足?她收起雜念,回樓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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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安排他們在府中後花園裡一幢磚紅色小樓下榻。房間裡的陳設之華貴,連桑陵何府也相形見絀。接下來的兩天,大家除了在柔軟的大床上睡覺,就是宴飲作樂。林豫兮萬沒想到雪國人把他們這些在梁國低賤如狗的海賊當作貴客奉承,就算是做生意,也不必如此熱情啊。

錢蕭告訴她:“雪國這個國家,可以說就是一群海賊建立起來的。他們把航海當作敬神之事,把船老大當英雄看。在這裡,金叔、樊大哥、馮老四他們都可以橫著走,比官老爺還厲害。”

說起樊慶,林豫兮這兩天難得見到他的人影,也不知道去哪裡了。好在錢蕭跟朱黑臉學雪國話已學了七八成,對雪國的事情頗有了解,足以解答她的疑問。她點點頭,又問了一個絕不可能問樊慶的問題:“嘿,聽說這裡的女子都不拘禮法,常有很多男人的?”

錢蕭笑了:“沒錯。就男爵的老婆,也另有情人……”

“啊?你怎麼知道?”

“就昨晚宴會的時候聽人說的啊。晚上就想跟你講,結果你倒頭就睡……”

“啊?他們在宴會上講這個,男爵不會生氣?”

“他也知道的。生什麼氣,這個在這裡是常事,用雪國人的話來說,男女相戀都是命運之神的安排,誰要阻攔,那是跟神過不去。而且夫人養幾個情人說明你家有錢有勢,別人羨慕還來不及呢。”

林豫兮又覺好笑,又覺怪異。雪國人對不信神的異端絕不寬容,要把他們吊死;但對男女之情又如此寬容,倒是恰好和梁國人反過來。

“還有,晚上外面的歌聲你聽到了吧?那是追求男爵家三小姐的男子,他們天天來唱歌,風雨無阻的,要唱到小姐訂婚才會散去。”

“那得要唱多久,全家可不要被吵死了!”

“是啊是啊,所以這裡的少女一滿了十五歲,就會被家人催著結婚啦。”

兩個女孩竊竊私語,說了好多奇聞異事。現在還是清晨,只有她倆坐在三樓的大窗前梳頭。男孩子們住在下層,他們昨夜喝了酒,回住處後又不知道玩到多晚,現在應該還在睡覺。四周清清靜靜的,窗外的粉色薔薇花枝縈繞,香氣撲鼻,女孩子們倒樂得輕鬆自在。

林豫兮幫錢蕭編著髮辮,又問:“對了,你覺得男爵這個人怎麼樣?”

錢蕭說:“不怎麼樣。他對我們是很大方,但有些做派實是不仁。你看,他佔著這富庶港口,卻只想囤積居奇,把糧食高價轉賣到內陸饑荒之地去。更別提眼皮底下就有人餓死,他也不聞不問。”

“唉,這才是發國難財吧。”林豫兮順手摘下窗外的一朵薔薇,別在錢蕭髮間,“國難財只有身居要津的大人物才能發,我們哪配?”

錢蕭沉默不語,許久才說:“老大,天下掌權的人都是這樣,可如何是好?”

“我哪知道?”

“那你說,林……林方之如果做官……”

林豫兮一愣。她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提起過這個名字了,以至於她聽到它的時候,有一種陌生的戰慄。

“他不會做官的吧……我娘不會同意的。”

“可是他到了劉太監那裡,還由得了自己?”

林豫兮默然。她知道錢蕭說的是對的,只是她不願面對事實而已。

錢蕭又說:“但我想,他這樣的人,必不會與他們同流合汙。”

林豫兮連忙點頭:“是的,那是肯定。唉,都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

“老大,這不怪你。”錢蕭握住她的手,“好了,不說他了。”

剛才的輕快像鳥兒一樣飛走了,兩人都陷入沉重的思緒。林豫兮看向窗外,只見天光已大亮,幾個裸露纖腰的少女拎著水桶,來給花園裡的草坪澆水了。忽然,她的視線落在一棵大樹下,連忙碰了碰錢蕭的胳膊,說:“男爵來了。”

樹下,站著一個肥胖的銀髮男子,正是男爵。此時他腆著大肚,正對著一個點頭哈腰的人罵罵咧咧。仔細一看,那人原來是韓望南。

隔得太遠,她們聽不清男爵在罵什麼。但透過他抖動的肩膀,可以看出他氣得不輕。

韓望南只是恭敬地垂手侍立,任他謾罵。

終於罵完,男爵仍不解氣,又大吼一聲:“阿魯乎爾!”這一吼聲勢很大,澆花的少女們都停下手中的活計,側目而視。

男爵將手中盛滿酒水的杯子一揚,酒潑了韓望南一頭一臉,這才氣呼呼地轉身離去。

韓望南仍保持著微笑,直待男爵走遠,才掏出手帕,輕輕擦去了臉上的酒。然後,他小心地將手帕折起,邁著優雅的步子緩步離開,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是,有那麼一瞬間,林豫兮看到他眼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那好像是金屬,冷得不近人情。

“阿魯乎爾是什麼意思?”她問錢蕭。

錢蕭的臉色不太好看:“雜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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