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燙破了才好,”我輕撫手上的水泡,目光森冷,“破了後就會長繭,便不怕燙了。”
寧秋一怔,點頭而笑,似放下心中一塊石頭。我原比她想象中的要堅強得多。
約摸半柱香的時間,妃嬪們才全齊了,以餘淑妃和陳妃來得最晚,眾人起身行禮,余月溶讓眾人免禮,唯對我頷首一笑。
一坐下,陳妃就嚷了起來,“這都什麼時辰了皇后還沒到?唉,皇后就是皇后!”
餘淑妃嗔笑道:“你這張嘴呀,也不怕新來的妹妹們聽了笑話。”
“皇后娘娘到!迎!”太監小宋子一聲高唱,一個火紅的身影走了出來。
我知道,她來了——那個我死前見到的最後一人,那個一進宮就奪去弘治全部寵愛的人,那個除了弘治外我最恨的人!
一襲大紅綵鳳翟衣,頭戴三龍二鳳冠,這是她最喜愛的鳳冠,弘治差數百工匠花了整整一年的工夫才為她製成,冠上光是紅、藍寶石就用了百塊之多,大小珍珠更是多達五千餘顆,真可謂華美絕倫,世間難尋其二。
她總以為只有極盡奢華才能襯上她的美,殊不知,她比別人美的也僅是她的衣飾,她的容貌遠不及從前的我,就連現在的我,也足足差了半分,更何況她比五年前老了,眼角的細紋需從前兩倍的粉才能蓋住。
眾妃嬪慌忙起身行禮。我心中苦吟,為什麼偏就是這麼個人寵冠後宮?弘治每月總有近半個月呆在她那裡,在餘淑妃與陳妃那時的時間加在一起也才十日,其他妃嬪更是隻能從餘下的數日裡謀奪聖寵。
小宋子小心翼翼地扶張皇后正襟坐下,與幾個宮婢細心整好她的禮服退到兩旁,方聽她慵懶地說了一聲,“眾人免禮。”
眾人始終恭敬,獨陳妃呶了呶嘴,面有怨色。張皇后彷彿今天心情很好的樣子,並不與她計較。眾妃嬪請過安後,該我們新晉的六位宮嬪上前行跪拜大禮,找來找去竟發現少了香婷竹,她在我們當中位分最高,當由她帶我們上前。五人一時僵在那裡。
陳妃嘆了一聲,道:“這香選侍也太沒規矩了,今天可是拜見皇后的大日子,也敢遲來?”見賢妃要開口說話,搶先道:“賢妃姐姐不會又要說臣妾誤會她了吧?”
鄭賢妃一笑,“還真讓妹妹說對了。香妹妹昨夜侍寢,很是辛勞,皇上特免了她今日的晨昏定醒之禮。”
張皇后雙眉微擰,大為不悅。我心下慨然:弘治昨夜就招她侍寢了?我真是低估了香婷竹的本事!
鄭賢妃趕緊補說道:“香妹妹極是敬重皇后娘娘,怎敢不來?只是悉心準備,稍遲一些,請皇后娘娘莫要怪罪。”
說話間,香婷竹匆忙趕至,向皇后磕頭請罪,表現得極為恭敬。貴為皇后,該大方的時候還是要大方的,張皇后便免了她的罪。我們五人方上前與香婷竹一同行了跪拜大禮。正要退回,只聽坐在最下首的石嬪叫道:“顧淑女的手怎麼燙傷了?”
陳妃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石嬪的眼睛還真是尖啊。”石嬪尷尬一笑。
張皇后喚我上前,命令道:“給本宮看看。”
我知躲不過,只得上前攤了雙手,敬聲道:“是妾身不小心燙了手,謝皇后娘娘憐惜。”
“不是,是——”站在角落裡的如嫿不服氣地出了聲,我知她要為我仗義直言,可有些話豈是能說出去的?她才開口,我便輕聲叱道,“放肆,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爾後忙向皇后請罪。
“本宮要聽她說。”皇后看向如嫿。如嫿急急跪行上前。我不能出言,無奈之下,用手輕輕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希望她能記得我昨夜向她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