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女受傷,便打我一頓,一則出氣;二則教我規矩些,莫再違逆他意。我淡淡回了一句“謝義父手下留情。”方借力站起,又道:“灩兒受傷頗重,請義父不要重責於她。孩兒尤其擔心義母,萬不能讓她知曉箇中緣由。”
他臉上露出憂傷之色,“你義母已然病倒了,還一再求我不要責怪灩兒,更不要遷怒於你。”
我那可憐的義母因與我都有被擄的經歷,對我非常憐愛,我雖知她挨不過,但親耳聽到,仍不免一陣心傷。只是眼下除了說些請她好好將養的空話,也做不得什麼。
空絮了幾句,義父便道:“灩兒的事且不說了。”隨即與我分析時局,他已查明錦墨是鄭賢妃的人,鄭賢妃已漸失寵又無選人之能,不足為懼。皇后一向斬草除根,何況我又投到餘淑妃門下,她更不會放過我,但淑妃豈容小覷,她一時是不會有大動作了。當下只需要小心謹慎,熬到大選之日,皇上逐了灩兒,為了不使何家臉上太過難看,自會眷顧於我。
臨走前,我求義父將一封家書帶給爹孃,他將書信開啟,見裡面並無半個字,只是一片桉樹葉——他當然不知我是做了記號的,便放回了信封,接著警告我道:“你要知道,我只有一個女兒,卻可以有很多義女。”
我當然知道,日後我得在他的嚴密監控下過活了,這宮裡究竟哪些是他安插下的人,他從未向我透露半分。
等他走遠,我才離開,左臉高腫不消,直想去太醫院討個冰袋來敷。稍一愣神,前面突然來了個人,避閃不及頗為心驚,待看清那人竟是何澦,大舒了一口氣。
誰想他也是特意來找我的,劈頭便問:“妹子,我只問一句,是不是你哄了我妹子去打人?”
聽他那聲“妹子”,我便知不妙,平日裡他總是喚我“好妹子”,哪怕我與灩兒故意鬧他捉弄他,他也不曾氣惱過,只是笑著道:“好妹子,別鬧。”
“連你也這麼想?”我氣極,怒道,“我在你們眼裡就這麼壞,連自家妹妹都害?你快離我遠些,免得連你也害了!”
他倒有些無措了,忙道:“我這不是來問清楚嗎?沒說不信你。”
我知道他並不相信,不然就不會來此一問。我反問道:“你倒說說我害灩兒能得什麼好?不是搬石頭砸自己腳嗎?我現在連個可以說句話的人都沒了,還要被義父責打、被你質問!”捂著隱隱作痛的左頰,越發覺得委屈,不禁抽泣起來。我從不對義父哭,因為沒用,可他卻甚是憨直,我一哭,他便知我心裡的痛。
“你被打了?疼嗎?”他慌忙伸出大手過來,被我用手開啟,他轉去拍我的背,柔聲安慰道:“好妹子別哭,我錯怪你了還不行嗎?別哭了啊,這裡可是皇宮。”
我抹了淚,抬腳便走。他大步追上來,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去。”我不理他,他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哄我,他一向不會哄人,哪有我良哥哥嘴巴甜,只要他願意簡直能把你哄到天上去,以前的我偏是厭他那張油嘴,恨他沒句實心話。可最終我嫁的那個人呢?萬聖之尊、一言九鼎,卻何曾對我說過半句掏心窩的話!
正想著良哥哥,只見一個錦衣衛小旗押著葉棲風來找何澦,這小旗是何家的心腹,我們見過多次,因而他說話也不避著我,稟道:“大人,這個太醫值夜不在太醫院好好守著,倒摸到東宮來了,似有不軌,該如何處置?”
我急忙拉了拉何澦衣角,細聲道:“這太醫以後興許有用。”
何澦似乎不大想放人,但更不願惹我生氣,便以葉棲風喝酒亂闖為由,讓那個小旗押他回太醫院。小旗很不放心,指了指我,問道:“大人不怕這小子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