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報紙上刊登了第二天將會公審槍決犯罪分子的訊息。
彼時,池硯輝剛從租住的地震棚出來。
身後還跟著背了個破籮筐的池硯彬。
“哥,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池硯彬沒忍住開了口,“池早那麼討厭我,要是看到我跪下求她,她、她心裡高興,說不準就肯幫忙了?”
池硯輝想了想,卻還是搖頭,“算了,還是我去就行了。早早要是肯原諒咱們,願意幫咱們一把,那我一個人去就夠了。”
“要是不願意……”池硯輝頓了下,“要是不願意,去再多人都沒用。”
“行了,不是要去扒灰撿煤塊和柴火嗎?趕緊去吧,不然晚上就沒得燒了。”
看了眼池硯彬臉上的傷,池硯輝心疼卻也沒辦法,只能說,“再遇見那些要欺負你的,就躲遠點兒,別跟人打架,也別傻站著讓人揍。”
兄弟倆說完就分開了。
沒捨得坐公交車,池硯輝步行往武裝部走去。
蔣守國是敵特,還有小日子血統的訊息傳出來後,他就提著心。
直到前天他正式被紡織廠開除。
沒了工作,房子的兩個月租期眼見也要到了。
池硯輝想去街道找些糊火柴盒的零活,好歹掙點兒錢。
可糊火柴盒也是個人人爭搶的夥計,街道知道他們的身份,一見到他就說讓回去等著,有訊息會通知。
實則池硯輝知道,根本就是敷衍他的場面話。
眼見馬上吃住都沒著落了,池硯輝就想著去找一下池早,跟她道個歉,看她能不能幫個忙,哪怕只幫忙安排個臨時工的工作也好。
然而武裝部還沒到,池硯輝正走著,突然就聽見了旁邊的議論聲。
“活該!這種畜生渣滓,貪汙那麼多錢,早就該槍斃了!正好明天週末,我得看看熱鬧去。你去不去?”
“這麼大的熱鬧,咋可能少了我!我瞅瞅,報紙上寫……媽呀,要槍斃的居然有二十幾個人,這也太……”多了吧!
後面三個字沒說完,報紙被一把搶走。
“哎哎,你咋回事?青天白日的,咋還明搶呢!”說話的人當即就不願意了,怒瞪向池硯輝。
池硯輝卻根本聽不到,他急切的往報紙上看去,可當“池錦年”這個名字清晰的進入視野,他最後的一絲僥倖也被碾碎了。
“不、不……”即便之前就猜到可能會是這樣的結果,可當事情真的發生時,池硯輝還是眼前一陣陣發黑,拿報紙的手都開始劇烈顫抖。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掉頭返回的。
等聽到池硯彬的喊聲,池硯輝才發現,他竟然在冰窖一樣的防震棚裡呆坐了一整天。
“哥,你怎麼了,發什麼呆呢?”池硯彬渾身都凍得僵硬,手臉上也都髒兮兮的。
他取下背上的竹筐,“是不是池早不願意幫忙?我就知道她……”
“硯彬,咱爸,咱爸……”池硯輝乾澀的打斷,聲音像從嗓子裡擠出來的,“咱爸明天要、要被公審槍決了。”
“咚”,破竹筐掉到地上,柴火煤渣倒了一地。
一夜很快過去。
明明是難得的週末,可天才剛剛亮,整個城市就不尋常的躁動起來。
很快,路上就出現了腳步匆忙的身影。
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成群結隊,絡繹不絕的一群群。
等往前到了郊區,報紙上公佈的行刑空地,更是黑壓壓一片,一眼望過去全是趕來看熱鬧的人。
這其中,就有為了搶到好位置能見池錦年最後一面,花錢坐公交趕過來的池硯輝和池硯彬兄弟。
四周的人都在激動又興奮的等待押送犯人的大卡車前來,只有他們雙眼紅腫,臉色慘白髮青,連身形都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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