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近,“來晚了些,有沒有耽擱你的時間?”白衣男子非常體貼地問。
“不耽擱,您差不多付了一整天的船費呢。”船老大熱情地伸出手,去幫胖男孩上船。
洪寶這時已經站了起來,朝那名白衣男子拱手,“這位兄弟,我也去九仙村,搭個船可行?”
白衣男子生得相貌英俊,衣衫一塵不染。他看了看洪寶,居然毫不遲疑便點頭答應,“我看這船也夠大,多你一個,應該佔不了多少位置。”
而且他還轉頭去問船老大需不需要加錢,“了不起給你再加一份船費就是。如何?”
“呃,”船老大扭頭看向洪寶,“客人願意付自己那份。”
“哦,既然談好了,那就請便。”白衣男子似乎對此不以為意,抬腿登上甲板。
待最後一名姑娘也跳上船後,船老大馬上解開纜繩,熟練地操槳划水。待小船順利駛出大船之間的夾縫,緩緩駛向江心,他才停止划槳,升起風帆。
轉眼間,四面便皆是茫茫水面。
閒暇下來,船老大便去輕輕靠著槳柄,掌握方向。洪寶就坐在後艙木隔上。
船老大看著他,“你不是九仙村人吧?”
“不是。”洪寶說,“我去販貨。”
“那你一定是去收醃菜的吧?”船老大很有把握地問。
還沒等洪寶回答,他已自顧接著說起來,“如今那邱大善人的醃菜是供不應求,不好收了。關鍵是價錢提高了不少。”
“我打算直接從農戶手裡收。雖然量少,但價格好談。”
洪寶畢竟也是酆城人,對本地特產醃菜的產銷狀況有幾分瞭解。
“那得跑斷腿。”船老大笑笑說。
“沒辦法,商販的腿,可不就是用來跑的。”
說著,洪寶卻扭過頭,“哦,卻不知這位兄弟怎麼稱呼?”他不想再談醃菜的事,便主動去跟白衣男子搭話,“還沒謝謝您呢。您看著可不像是本地人。”
白衣男子看著氣派不凡,但又不像是什麼富家子弟。
他悠閒地坐在前隔,靠著桅杆。那姑娘和小童則在前甲板,笑嘻嘻看起起落落的鳥。
江上不時有鳥兒自空中落下,像蜻蜓般在水面漂浮。
“我姓李,叫李昧。”白衣公子態度十分隨和,“兄臺呢?”
“在下……姓秦,叫秦朗,閬州人。”
洪寶覺得剛才那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秦兄若真想收到好貨,還是找最大的賣家方便。”這李昧也將話題轉到了醃菜上,“酆城一大半醃菜都出自邱家。”
“莫非李公子也做這買賣?”洪寶詫異地問。
“不是,我是去九仙村做客的。”
“噢,看來李公子在本地有朋友。”
“沒錯,我的朋友,正是那位有著‘大善人’之稱的醃菜大戶。”
“如此說來,我真是出門遇貴人了。”洪寶略顯尷尬地笑了笑,“李兄弟既肯慷慨讓我搭船,恰巧又認識本地最大的醃菜老闆。對,跟他還是朋友。這對我來說本該是意外的好事。唉,可惜我已跟客戶說了,這次要去另尋貨源。”
“無妨,貨比三家也是對的。”李昧笑笑道。
為了不再提起醃菜的話題,此後洪寶就沒怎麼開口了。
最終,在船老大精準操控下,小船緩緩靠岸,穩穩停在了九仙村碼頭。
就在小船靠岸的地方,剛好還停泊著一艘嶄新大船,幾乎將碼頭泊位佔據了一半。
大船前艄兩側分別刷著乾乾淨淨的幾個白色大字:大女兒號。
碼頭棧橋上,邱大善人站在一群人裡,正跟大夥兒說話。
遠遠看見李昧等人下船,邱大善人便跑了過來,“李仙師啊,李仙師你總算來了。”
洪寶雙腳站上地面,聽得這聲呼喚,腦子裡騰地一炸。
他剛才叫什麼來著?
李仙師……
蠢貨,人家都自報姓名了。我怎會,怎會沒認出此人便是那無塵子。
真是有眼無珠。
咳,十年修得同船渡。
機緣來了,真是擋都擋不住。
洪寶三步並作兩步,馬上跑了過去,“兄弟,方才我想了又想,還是想請您幫我引見一下,我想認識……認識這位邱大善人。”
李昧微笑轉頭,“好啊,這不就是嗎。”
說著,李昧也不見外,當即便將“閬州來的醃菜商”介紹給了邱大善人。
“這位是閬州商人秦朗,專做醃菜生意。這次是來進貨的。”
李昧一邊說,一邊有意無意打量著洪寶。
洪寶只覺臉上燥熱,身上卻涼涼悠悠,似乎被脫得精光。
但他還是不得不打起笑臉,道:“是的,我是閬州秦朗,專做醃菜買賣的。”
“歡迎歡迎。”邱大善人對洪寶連連拱手,“這邊來,”他邀請上門客戶走到船邊,指著整裝待發的雙桅大船,“此時正在裝載發往盛都的應季鮮貨,要不要順便看看。”
洪寶當即翹首望去。
超十丈長的“大女兒號”船艙裡,滿滿當當全是半人高的罈子,足足有兩三百口。
而每口罈子裡想必都裝滿了邱大善人的財源——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