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兮知道,所有的問題,都從她生產開始。
“二孃,您喝茶!”靈兮給二夫人倒了一杯熱茶,喝了熱茶後,二夫人的心情平靜了很多。
她接著說:“她生產那日,整個流螢小築被一層銀光包裹著,而她也變了模樣,她頭上戴著精緻的寶石,那一頭烏黑的秀髮一直長到腳踝處,穿著一襲白衣,即便躺在榻上,也美得讓人不敢直視。
可是,她身上的那些銀光,嚇到老爺了,老爺去跟老太爺稟告,老太爺又不在府中,這一切被葉江氏聽見了,她就跟著老爺一起去看。
兩人去到的時候,芸娘正在生孩子,那孩子從芸娘肚子裡面出來後,白白淨淨的,一點髒汙都沒有,還對著我們笑。
老爺嚇壞了,葉江氏又一直在一旁慫恿老爺,說孩子是個怪物,說芸娘是妖精,芸娘當時很虛弱,她說她不是妖精,孩子也不是怪物,讓老爺抱抱孩子,孩子也像懂得芸孃的話一樣,竟然飛過去要老爺抱,老爺嚇得跌倒在地上,狠狠的推了孩子一把,可孩子一點事都沒有,只是有些委屈的依偎在芸孃的懷裡。
葉江氏見芸娘虛弱不堪,就提議殺了芸娘,當時我們害怕就全都是散開了,後來芸娘屋裡的光芒斂去,我們就再也沒見過芸娘。
孩子被留下來了,葉江氏原本要殺了孩子,可老爺不知怎麼的,竟捨不得,就抱著孩子去了寺廟,從寺廟回來後,孩子就變成跟正常的孩子一樣,唯一不正常的,就是她額間有一個花苞狀的胎記。”
聽了二夫人的話,靈兮只覺得心頭刺痛,她的母親就這樣被自己以為愛的那個男人殺死了麼?
“母親,您確定當時只有一個孩子麼?”顧星魂問。
聽到顧星魂的話,靈兮等人俱是不解的看向他,他聳聳肩說:“我只是覺得,會不會還有一個孩子?”
“沒有,我們去到的時候,靈兮剛剛冒了一點頭出來,即便肚子裡面還有一個,那也不會等那麼久都沒生下來。”二夫人很確定的說。
顧星魂沒再說話,靈兮卻失魂落魄的站起來,一個人黯然的回了房間。
“靈兮……”
顧星魂叫靈兮,卻被葉筱筱阻止了她說:“讓她安靜一會兒吧?”
宇馨本來也是想追上去的,聽了葉筱筱的話,她也不敢上去了,有些無助的站在那裡問:“她會不會又吐血了?”
顧星魂沒有說話,葉筱筱也沒有說話。
靈兮一個人回到房中,她也沒有掌燈,就一個人坐在黑暗的角落的地上,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膝蓋,一句話都沒說。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開啟,靈兮縮了縮身體,小聲的說:“宇馨,我想安靜一會兒?”
來人並未因為靈兮的話而停下腳步,他走到靈兮身邊,將靈兮整個抱起來,往床榻走去。
“出去!”那人靠近時,靈兮就知道他是誰了。
“我不走,今天不管你說多難聽的話,我都不會走!”是穆寒清的聲音。
靈兮積壓在心頭的痛全都爆發出來,她捶打著穆寒清的肩膀說:“都是你,你這個壞蛋,都是你讓我活的這樣艱難,都是你都是你?”
“對不起!”除了這句話,穆寒清竟再也找不到一句話來安慰靈兮。
靈兮還是不停的捶打著他說:“你明明不愛我,為什麼不讓我自己安靜的待著,我說了等我找到母親,圓了心願,我便由著你成全你,讓你用我的命去救你喜歡的那個人,這樣難道還不夠麼?”
“那個人,不是我喜歡的人,我喜歡……”
穆寒清的話沒說完,靈兮就狠狠的推他,手腳並用的踢打他,讓他遠離自己。
穆寒清一把將靈兮的手扣在她的頭頂上,低聲說:“葉靈兮,你聽著我要救心月,但是我愛的人是你,是你!”
“騙子,你騙子,你愛我你會用我的命去換她的命麼?”靈兮忽然冷冷的看著他問。
穆寒清挫敗的將靈兮摟在懷裡說:“我承認,最初找上你,是因為你能幫助我跟心月,我是一心想要你的命,可是你這小東西,就那樣不爭不搶不動聲色的佔據了我的心,讓我再也無法捨棄,我不會讓你死的。”
“可是,最終你還是會用我的命去救她,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去挽救我的生命,生是我幸,死是我命,對麼?”
穆寒清看著靈兮,他無法篤定的回答靈兮,無法很篤定的告訴她結果,因為那個結果,是他也無法預料的。
“穆寒清,你走吧我求你了,我真的好累。”靈兮覺得,自己從小在夾縫中求生存,都不如跟穆寒清相處的這一年疲倦。
“走啊!”靈兮大吼一聲,然後便可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穆寒清看著她幾乎要把肺咳出來也不罷休的架勢,忽然擔心她會就這樣死去。
他在手裡凝結出一道銀光,打在靈兮的背上,瞬間就舒緩了靈兮的咳意。
“你要是不走,我就死給你看。”靈兮平靜的躺在床榻上,平靜的說著決絕的話。
穆寒清心如刀絞,但卻不知怎麼去靠近她,現在的靈兮,已經將自己完全武裝起來,她再也不允許穆寒清走進她的世界。
他,已經被她摒棄在她的世界之外了。
穆寒清踉蹌後退幾步,他捧著自己的心口說:“難道你非要這樣逼我,逼著我們都再也沒機會麼?”
靈兮背對穆寒清,不再理會他。
穆寒清憤然離開,聽到大門關閉的聲音,靈兮才回頭,看著他消失的衣角說:“我們之間,從一開始,就從來沒有過機會,你愛你愛的人,我愛愛不到的你,最後你會回到她身邊,而我會歸於塵土,你為什麼要同情我呢?其實我比你想象的要堅強,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靈兮說完,便慘然笑著暈倒在床榻上。
之後,靈兮便纏綿於病榻,好幾日都沒有出門。
而穆寒清幾日也不曾再找過她,兩人各自在自己的悲傷裡面,天涯兩端各自安。
只是,她沒想到,幾天後原本平靜的小院,卻因為一個人的到來,而掀起巨大的風浪。
這日,她剛剛好了一些,便跟葉筱筱坐在涼亭裡面縫製小衣衫。
門外有人敲門,而且敲門的聲音很急促。
二夫人見狀,連忙起身去看,可一看之下,她卻嚇得連忙回身,招呼靈兮和葉筱筱躲起來。
葉筱筱可能是坐得久了,剛站起來就感覺到肚子一陣抽痛,痛得她蜷縮著坐了回去。
見狀,靈兮自然不敢走,她輕輕的摁壓著葉筱筱的穴道,讓她不要緊張。
這時,大門被人轟然踢倒。
靈兮等人錯愕的往門口看去,卻見大夫人葉江氏與張嬤嬤兩人站在門口。
“大夫人!”二夫人規規矩矩的給大夫人行禮。
大夫人的眼神卻越過她,直接看到靈兮和葉筱筱身上。
“喲,張嬤嬤你看看,這不來還不知道,一來簡直嚇死人,原本在山上療傷的七王妃不在山上,卻在二夫人這裡,大家閨秀還沒出閣,就已經大肚子了。”
“就是,大夫人這趟算是來對了,到時候跟老爺說說,看看除了我們家大小姐,老爺哪裡還有什麼好女兒。”那張嬤嬤看著兩人,也是冷笑不已。
啪啪!
原本在屋裡睡覺的宇馨聽見響聲趕出來,就聽到張嬤嬤在大放厥詞,氣得撲上去就狠狠的甩了兩人各自一耳光。
“是誰,竟敢打本夫人!”葉江氏捧著臉惱羞成怒的問。
宇馨從暗處站出來,冷聲說:“你辱沒我家王妃,打你都是輕的。”
葉江氏最是懼怕宇馨,見宇馨也在,她也不敢放肆,只冷哼著說:“二夫人,難道你自己的女兒做了傷風敗俗的事情,你也不管管麼?”
“誰說我娘子傷風敗俗了,她一沒去搶妹妹的丈夫,二沒找人損壞妹妹的清譽,三沒有毒殺妹妹肚子裡面的孩子,她怎麼就傷風敗俗了?”顧星魂從外面走進來,手裡還拿著一把劍。
看顧星魂一副江湖人的扮相,手裡又拿著劍,葉江氏沒敢接話。
而是集中火力對付靈兮,她走進來,冷幽幽的盯著靈兮說:“怎麼,當了王妃,便不記得我這個大娘了?”
“君是君,臣是臣,大夫人既知我是七王妃,就該先同我行禮,待大夫人行禮後,我才給大夫人行禮,這禮節我沒弄錯吧?”靈兮笑問宇馨。
宇馨點頭說:“一點沒錯!”
葉江氏沒想到葉靈兮會反將她一軍,氣得直咬牙,她惡狠狠的看著靈兮說:“七殿下知道你回來了麼?”
“與你何干?”宇馨防備的看著葉江氏,葉江氏見宇馨反應激烈,嘴角掛起一抹壞笑。
靈兮雖不知葉江氏是何意,但是想到穆寒清說要假裝被葉景依蠱惑,她也就沒反駁宇馨的話,只是淡淡的看著葉江氏。
二夫人素來是懼怕葉江氏的,即便她人已經從葉家出來了,可對葉江氏還是畢恭畢敬。
“大夫人,不知您今日到這裡來,是有何事?”
被二夫人這樣一問,葉江氏才想起來,自己來是有正事要辦的。
她睥睨著二夫人等人,傲慢的說:“老爺說,下個月要祭祖,讓你回去,這下倒是好了,既然你女兒也回來了,不妨一起回去,讓老爺看看,他都養了些什麼女兒?”
“大夫人,筱筱已經嫁人,祭祖活動她已經不方便回去,我同您回去就是了,她就讓她在家裡待著吧?”二夫人不願意讓葉筱筱去被人指指點點說閒話。
哼!
“她什麼時候嫁人了,有人上門提親了麼?有人下聘了麼?我葉府可從未聽聞有這樣一門婚事,所以你們說的,做不得數。”即便葉筱筱於葉景依,一點威脅都沒有,可是她還是看不得她好。
二夫人為難得不知如何是好。
顧星魂站出來,將劍放在桌案上,冷聲問葉江氏:“我現在就用我這柄長劍下聘,保筱筱她們母女,還有我們未來的孩子喜樂安康,大夫人覺得不夠的話,我倒是不介意把你那雙兒女做過的一些事情一併告訴我那位岳父,只是不知他知道後,會作何感想?”
“你,你休要胡言,我的兒女做什麼了,他們安安分分的,有什麼可讓人說的?”葉江氏吞吞吐吐的態度,反而讓人生疑。
顧星魂邪肆的笑:“就衝你這個態度,我就該去查查,看看他們有沒有做過什麼,讓他們不安安分分的事情。”
“你詐我!”葉江氏憤怒的看著顧星魂。
顧星魂聳肩:“我與你們沒有任何仇怨,只要你不為難我的岳母與妻子,我就不會為難你的兒女,可懂?”
“放肆,你怎敢跟我家夫人這樣說話?”張嬤嬤壯著膽子吼了一聲。
唰的一聲,只見銀光一閃,接著就聽見張嬤嬤殺豬一般的嚎叫聲。
顧星魂卻好似無所謂一樣,將劍收回去,放在桌案上,一滴滴的鮮血從劍尖上落下去。
而張嬤嬤疼得在地上打滾,嘴裡還淒厲的喊著:“我的手!我的手!”
“這一次,是你的手,下一次就是你的命!”顧星魂淡聲說。
葉江氏何曾見過這樣的陣仗,她嚇得跌倒在地上,顫抖著雙唇,指著二夫人,想要責罵她,又害怕顧星魂會要了她的命。
二夫人也被顧星魂的狠厲嚇壞了,她一個大家閨秀,從未見過江湖人,更不知道這個看似唯唯諾諾的女婿,竟一出手就砍了兇狠的張嬤嬤的一隻手。
好在,葉筱筱在旁扶著她,才讓她不至於跌倒在地上。
“大夫人,我的手啊,我的手?”張嬤嬤哭著喊著要去把自己的手找回來。
靈兮走過去,將張嬤嬤那隻斷手拿過去,從暗袋中弄些藥材將她的手包紮起來,淡聲說:“我對七殿下很失望,此次回京也是偶然得機會得二孃收留,我已經無心與大姐爭寵,大夫人若是聰明的話,就該知道,回去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
說完後,她又對張嬤嬤說:“你這一生,毀就毀在你仗勢欺人的態度上,手給你接回去了,但是卻未必有用,即便我將你的斷骨接上去了,以後你這隻手也廢了,希望你也好自為之,我與我二姐,都不再是當年那個任人欺凌的小丫頭了。”
“多,多謝三小姐!”張嬤嬤疼得臉色發白,哆哆嗦嗦的說。
靈兮將她的傷口處理好後,便說:“大夫人,好自為之!”
言落,她讓宇馨扶著她回屋去了。
大夫人恨恨的看著靈兮消失的方向說:“只要你不出去勾搭七殿下,這輩子我都不會告訴別人你回來過?”
言落,大夫人轉身就要走。
“夫人,大夫人,等等我!”張嬤嬤見大夫人絲毫沒有要扶她一把的意思,連忙叫住她。
大夫人回頭冷冷的看了張嬤嬤一眼說:“你一個廢人,同我回去作甚,自謀生路去吧?”
言落,竟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張嬤嬤呆如木雞的看著大夫人遠走,好久之後才破口大罵:“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我幫你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到最後,你卻毫不猶豫的說放棄我就放棄我,好好好,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那是你與她之間的恩怨,你可以去葉家同她清算,還請速速從我家離去。”葉筱筱對張嬤嬤一點好感都沒有,她也不覺得像張嬤嬤這樣的人,在艱難的時候幫助過她,她就會報答自己。
張嬤嬤咬牙道:“我要同三小姐做交易,我要賣訊息給三小姐!”
“你若再不走,我丈夫會毫不猶豫的割斷你的喉嚨!”葉筱筱話音剛落,張嬤嬤便急忙爬起來,朝門外走去。
待人都走之後,顧星魂才拱手道:“小婿在岳母面前行兇,嚇到岳母了,小婿給岳母請罪。”
“母親,今日星魂若是不給她們點顏色嚐嚐,只怕我同靈兮都要倒黴了。”葉筱筱也怕母親對顧星魂沒了好印象,連忙幫著解釋。
二夫人喃喃道:“你知道他這麼兇狠,你卻還天天欺負她,你不要命了麼你?”
“他不是那樣的人,母親儘管放心!”葉筱筱看著一臉挫敗的顧星魂,忍不住便笑了。
見葉筱筱笑了二夫人自己也樂了,她點了點葉筱筱的額頭說:“從小你就是個膽子大的。”
“岳母請放心,小婿只殺該殺之人,絕對不會傷筱筱分毫!”顧星魂道。
二夫人笑了笑說:“這倒是看出來了,反正都已經這樣了,你們就自己看著辦吧?還不知祭祖那日,我要被葉江氏怎樣收拾呢?”
“她若是惜命,便不敢如此放肆!”葉筱筱一直都知道,葉江氏那欺軟怕硬的性子。
靈兮回屋之後,便悶在房裡不說話,宇馨給她弄了東西,她也不吃,急的宇馨直撓牆:“要是能打你一頓,我就打你一頓,然後再將你餵飽,太氣人了。”
“我是真不餓!”靈兮哭笑不得的說。
“不行,我再去弄點好吃的,今天我要是沒讓你吃下去,我就不叫宇馨!”宇馨叉著腰說。
一道黑影飄過,宇馨只聽見有人說:“叫小狗!”
宇馨怒不可遏,抄起寒冰劍便追上去,卻見外間的軟榻上,許久未見的羅剎坐在上面,似笑非笑的看著宇馨笑。
“牙齒白啊?”宇馨沒好氣的拿劍指著他問。
羅剎從身後拿出一個食盒,淡聲說:“雲外樓的蟹黃包、烤鴨、酥肉、烤全羊,還有云吞面。”
咕噥!
宇馨沒骨氣的嚥了一口口水,像個小饞貓一樣的舔著下唇說:“誰讓你來這裡的?”
“她喜歡吃蟹黃包和雲吞麵。”羅剎答非所問。
宇馨囂張的叉著腰問:“那烤鴨酥肉和烤羊腿呢?”
“喂狼!”羅剎冷酷的說。
宇馨一聽是喂狼的,立馬就態度大轉變,笑嘻嘻的搓著手走過去,揭開食盒看。
她的腦袋在羅剎面前晃動,那小小的金玲非常悅耳可愛。
羅剎像失魂一般的伸手碰了一下宇馨頭上的小金玲,瞬間屋裡全是叮鈴之聲。
靈兮從內室走出來,就看到羅剎神色溫柔的撫摸著宇馨頭上的小金玲,她眼裡含著笑意,正準備退回去,卻聽羅剎說:“吃包子,要不然幫她打你!”
靈兮無奈的轉身,卻見羅剎已經如平常那般,冷冷的端坐在一側,眸色沉沉的看著她。
宇馨所有的吸引力都在那些肉上面,壓根就沒發現羅剎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