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如潮水般漫過意識,她弓起脊背嘶吼。指甲在檀木床欄上抓出五道血痕,混著冷汗的鬢髮黏在慘白的臉頰。
想到幻境中妙儀的面容,她因痛而渙散的眼神漸漸聚焦。
妙儀,一定不能出事!
羊水混著血汙浸透繡著並蒂蓮的褥子,楊佩寧突然死死攥住乳母的手腕,喉間溢位破碎嗚咽:“若是有差錯,一定要保...保小...”
話音未落,新一輪劇痛襲來……
聽著隔壁傳來母嬪痛苦的慘叫聲,原本就如坐針氈的連彰下意識便想要衝進產房裡去,被小成子攔住身子。
“殿下,不要衝動。”
他年歲尚小,又是男子,是不被允許在院子裡等候的。
小成子示意他往外頭看。
他的父皇,此時坐在楠木交椅上,陰沉著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旁邊的曹恩保正在說著讓他別擔心的話,“娘娘雖還未到預產之期,卻也不算早產,必定會平安無虞的。”
“是啊,娘娘吉人天相!”
旁邊坐了好些趕過來的嬪妃們,還有她的姨母。
每個人擔憂的安慰的都是他父皇。
看向產房時,目光幾乎都快要變成惡毒的賭咒。
連彰想起母嬪,還是聽話的坐了回去,但心裡那股子躁意,隨著嬪妃們勸慰父皇的話越發濃烈。
“小成子,分明受苦的是母嬪,可為什麼每個人都在心疼擔憂父皇呢?”
小成子目光幽幽看向外頭各懷鬼胎的人,“在這宮中,其他人都不會希望娘娘能夠健康平安的。”
除了倚華宮的人之外,崇慶帝或許有那麼一些的愛憐。
可一旦只能保大或保小,小成子相信,陛下會選擇孩子而不是大人。
這就是後宮的恐怖之處。
女人,只為繁衍後嗣。
可這些話,他不敢全然告訴小殿下。
連彰卻知道他未盡的話意。
小小的孩子在這一刻,心中那股子信念感愈發堅定!
這一胎生產得很是艱難。
院子內,扶桑出來彙報訊息。
扶桑哽咽不已,“娘娘說,她福分淺薄,若有意外,只希望陛下能夠善待即將出生的孩子。”
聽到楊佩寧說要保小的話,崇慶帝又急又怒。
“淑嬪母子必須都平安!”
卑劣的人最自知。
他知道比起淑嬪,他更看重祥瑞福星。
可聽到淑嬪這些瀕臨絕望時的真摯眷戀,他並非毫無感觸。
甚至有一刻,他後悔了。
若是淑嬪真的不在了……
後宮女人中,還會再有這樣全心全意愛著他的人嗎?
空氣中彷彿又飄來餃子和清粥甜絲絲的味道,他忽而打了一個冷顫。
他眼底的懼怕幾乎凝成了實質。
這一刻,他終於看清,他不能失去淑嬪。
他垂眸,看向扶桑,眼神愈發空洞,“你去告訴淑嬪,只要她們母子平安……朕,什麼都可以答應她。”
“只要她,平安。”
那些不知名的難言躁意化作一絲一縷的關心浮上心間,崇慶帝自己都沒發覺,他對淑嬪的愧疚和愛憐,早就積累成河,成了涓涓愛意。
不知過了多久。
崇慶帝從未發覺,夜玩的時間竟過得這樣快。
直到天際有微光出現時分,產房內才爆發出一陣嘹亮的哭喊聲。
德妃第一個站起來,驚喜不已。
“生了!”
崇慶帝幾乎跟她同時從凳子上彈起身子來。
穩婆抱著孩子笑意綿綿地快步出來,到他跟前跪下。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生了位小公主!”
皇后原本緊緊抿著的唇霎時便鬆開了。
同樣情緒的,除了她,還有江嬪等人。
人群中,楊婉因也鬆了口氣。
還好,只是位公主。
“唉?公主手裡似乎攥著什麼東西?”
“好像是玉吧?”
在眾人的圍觀中,小公主似乎有所感應一般,將手掌攤開。
只一眼,盡數失聲。
只見那顆翡翠玉上的紋路,渾然天成般形成了八個大字。
“景明祥瑞,福壽永昌!”
曹恩保將其唸了出來,隨即驚喜萬分地挨身跪下去。
“天降祥瑞福星,奴才恭喜陛下!天佑大景!”
眾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盡數折腰下去。
“恭賀陛下,天佑大景!”
“哈哈哈哈哈。”
崇慶帝親自將公主從穩婆手中接了過來,視如珍寶般抱在懷中,喜歡得不像話。
“曹恩保,即刻傳朕旨意:封淑嬪為淑妃!朕要在公主滿月之禮上,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