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在汾陽路。一棟紅磚洋房,門口掛了優秀歷史建築的牌。等他停好車,陳紓音才恍惚想起——似乎是某位臺灣作家的故居。
謝明玦拉開車門,問她能不能走。
陳紓音點頭,又搖頭。
謝明玦覺得好笑,撐著車門問:“到底能不能?”
陳紓音嗯了聲。
腳下是虛浮的。謝明玦微一用力,將她從車裡拉出來,牽她進去。
院子裡玉蘭已經過了花期,只剩一簇簇新綠。陳紓音腳步一頓,說:“你送我的,是從這顆上裁的?”
謝明玦點頭,“談濯親自爬上去鋸的。”
“談濯是誰?”
“在這借住的一孩子。”
陳紓音說:“你就這麼把樹鋸了,綠化部門沒找麻煩?”
謝明玦笑說不至於。沈東庭懂這個,前段時間叫人移栽過來,這麼小一顆還夠不到處罰標準。
走到門前又停住。
“張嫂……在嗎?”
“不在。她不常過來。”謝明玦睇她一眼,“問這做什麼,她在不在和你有關係?”
“當然有關係呀,我不想讓那麼多人知道……”
“知道什麼?”
“知道我們的關係。”
她喝到站不穩,半倚在他懷裡,臉紅撲撲的,說出的話倒還有幾分邏輯。謝明玦沒立刻開門,低頭,就這麼幽幽看著她,“我們什麼關係?你那個同事,知道我們的關係嗎?”
哪個同事?
陳紓音有些反應不過來。
“酒吧門口給你衣服的同事。”他“好心”提醒。
“肖澈啊……”陳紓音踉蹌了下,抓著謝明玦的小臂,讓自己站穩,“二公子那麼大手筆,整個電臺還有誰不知道?”
謝明玦冷冷看著她,“他知道,還把衣服給你?”
“……”
陳紓音頭暈得厲害,只看到他唇動了動,找不到這段話裡的邏輯。她茫然抬頭,“你不想讓我穿嗎?”
謝明玦沒有說話。也懶得進一步探究,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對一個女人產生佔有慾很正常。
陳紓音要跟他,就是他的人,身上只能有他的印記。
至少當時他是這麼認為的。
他淺淺笑了聲,拽住她一截手腕,推門進去。
白綠相間的馬賽克地面,正中間一架斯坦威鋼琴,左側豎著黑膠機。客廳的盡頭是大片老式鋼窗,因著深夜,只勉強看到一片濃深綠意。
“你這房子挺好。”陳紓音說。
謝明玦倒了杯水給她。
“喜歡?”
“喜歡呀。我和阿玉租的房子也不遠,但望出去只有一條黢黑的弄堂……”
謝明玦示意她安靜。劃開手機接了一通工作電話。韓策打來,說被清退的幾個專案負責人,威脅要把事情鬧大。
謝明玦撥弄著手裡的打火機,索然地答:“隨他們去。”
韓策:“確定不管嗎?”
謝明玦笑:“真敢鬧,有的是人比我們著急。”
結束通話電話,他回頭看陳紓音,頭髮在燈光下呈現一種暖金色,安安靜靜坐著,捧著杯子喝他遞過去的水。
“喝完了?”
“還沒。”她愣了下,“要喝完嗎?”
“我讓你喝完就喝完?”
陳紓音挺佩服自己,在這種昏頭搭腦的時候,還能保持絕對的冷靜,她說:“你要嗎?”
把杯子遞給他。
她今天穿了一件藍色針織衫,領口低,清凌平直的鎖骨漏出一截。謝明玦沒搭腔,就這麼沉著笑瞧她,拿開她手裡的東西,低頭吻上去。
那天,門外的玉蘭早已凋敝。陳紓音恍惚想起謝明玦曾說:“等你出院,要是花沒謝,帶你去看。”
後來怎麼就沒去呢。她想。
沒等她想清楚,攬在腰上的手已經鬆開了。謝明玦牽了她,徑直上樓。